老气尽,阉然躯壳。而后鞭策指挥焉。困之者何?困之以八股、试帖、楷摺,俾之穷年
2,不暇为经世之学。辱之者何?辱之以童试、乡试、会试、殿试。(殿试时无坐位,
待人如牛马)俾之行同乞丐,不复知人间有羞耻事。汩之者何?汩之以科名利禄,俾之
患得患失,不复有仗义敢死之风。1之者何?1之以库序卧碑,俾之柔静愚鲁,不敢有
议政著书之举。贼之者何?贼之以威权势力,俾之畏首畏尾,不敢为乡曲豪举,游侠之
雄。牵连之狱,开创于顺治(朱国治巡抚江苏,以加钱粮,诛诸生百余人);文字之狱,
滥觞于乾隆(十全老人以一字一语,征珠天下,群臣震恐)。以故海内之士,莘莘济济,
鱼鱼雅雅,衣冠俎豆,充儒林,抗议发愤之徒绝迹,慷慨悲咤之声不闻,名为士人,实
则死人之不若。《佩文韵府》也,《渊鉴类函》也,《康熙字典》也,此文人学士所视
为拱壁连城之大类书也;而不知康熙、乾隆之时代,我汉人犹有仇视满洲人之心思,彼
乃集天下名人,名为此三书,以借此销磨我汉人革命复仇之锐志焉(康熙开千叟宴数次,
命群臣饮酒赋诗,均为笼络人起见)。噫于嘻!吾言至此,吾不禁投笔废书而叹曰:
“朔方健儿好身手,天下英雄入彀中。”好手段!好手段!吾不禁五体投地,顿首稽颡,
恭维拜服,满洲人压制汉人,笼络汉驱策汉人、抹熬汉人之好手段!好手段!
中国士人,又有一种岸然道貌,根器特异,别树一帜,以号于众者,曰汉学,曰宋
学,曰词章,日名士。汉学者流,寻章摘句,笺注训诂,为六级之奴婢,而不敢出其范
围。宋学者流,日守其五子、《近思录》等书,高谈其太极、无极、性功之理,以束身
成名,立于东西庑一瞰冷猪头。词章者流,立其桐城、阳湖之门户流派,大唱其姹紫嫣
红之滥调排腔。名上者流,用其一团和气,二等才清,三斤酒量,四季农服,五声音律,
六品官阶,七言诗句,八面张罗,九流通透,十分应酬之大本领,钻营奔竞,无所不至。
此四种人,日演其种种之活剧,奔走不遑,而满洲人又恐其顿起异心也,乃特设博学鸿
词一科,以一网打尽焉。近世又有所谓通达时务者,拓(拓一作摭)腐败报纸之一二语,
袭皮毛西政之二三事,求附骥尾于经济特科中,以进为满洲人之奴隶,欲求不得。又有
所谓激昂慷慨之士,日日言民族主义,言破坏目的,其言非不痛哭流涕也,然奈痛哭流
涕何?悲夫!悲夫!吾揭吾同胞腐败之现象如此,而究其所以至此之原因,吾敢曰:半
自为之,半满洲人造之。呜呼!呜呼!刀加吾颈,枪指吾胸,吾敢曰:半自为之,半满
洲人造之。呜呼!呜呼!刀加吾颈,枪指吾胸,吾敢日:半自为之,半满洲人造之。
某之言,可以尽吾国士人之丑态,而曰:“复试者,几桌不具,待国士如囚徒。赐
宴而尘饭涂羹,视文人如犬马。簪花之袍,仅存腰幅,棘围之膳,卵作鸭烹。一入官场,
即成儿戏。是其于士也,名为恩荣,而实羞辱者,其法不行也。由是士也,髦龄入学,
皓首穷经,夸命运、祖宗、风水之灵,侥房师、主司、知音之幸,百折不磨,而得一第,
其时大都在强仕之年矣。而自顾余生吃着,犹不沾天位天禄毫未忽厘之施,于此而不鱼
肉乡愚,威福梓里,或恤含冤而不包词论,或顾廉耻而不打抽丰,其何能赡养室家,撑
持门户哉?”痛哉斯言!善哉斯言!为中国士人之透物镜,为中国士人之活动大写真
(即影戏)。然吾以为处今之日。处今之时,此等丑态,当绝于天壤也。既又闻人群之
言曰:“某某入学,某某中举,某某报捐。”发财做官之一片喊声,犹是嚣嚣然于社会
上。如是如是。上海之滥野鸡;如是如是,北京之滑兔子,如是如是,中国之腐败士人。
嗟乎!吾非好为此尖酸刻薄之言,以骂尽我同胞,实吾国士人荼毒社会之罪,有不能为
之恕。《春秋》责备贤者。我同胞盍醒诸!
今试游于穷乡原野之间,则见夫黧其面目,泥其手足,荷锄垅畔,终日劳劳而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