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行凝固成一颗仅有指尖三分之一大小的、深邃沉凝如墨玉玄珠的冰粒!
无声悬挂!
洞窟内凝固的时空随着剑痕烙印的凝定,骤然松弛。
呼——呜——
仿佛只是错觉,一股极其轻微、带着破灭冰屑般锐利余韵的风,贴着黝黑的玄石地面盘旋掠过,吹散了凝固空气中那些被法则角力震碎的虚无冰尘。
洞窟深处,幽蓝玉髓光带重新开始搏动流淌,只是那光芒似乎暗淡了一些,搏动的节奏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迟滞与疲惫。
李十三依旧盘坐玉台之上。剧烈反弓的身体失去那无形冰弦的极致绷拽,如同断裂的弓弦,猛地瘫软下去,重重砸落在冰冷的幽蓝玉髓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肉体撞击声。额角新生的温润皮肤在玉台坚硬边缘撞裂开一道浅浅的血口,几丝粘稠的暗金玉血缓缓渗出,又被寒气迅速冻结,凝在他鬓角散乱的发丝上。
沉重的喘息撕扯着胸腔,每一次吸扯都带来脏腑间撕裂的锐痛与冰寒,喉头深处腥甜的铁锈气息如同凝固的冰凌卡在那里。混沌元婴玉胎核心的死寂与剧痛还在肆虐,但那股要将本源彻底抽干冻结的灭顶之力,却随着那道突然凝现的剑痕,戛然而止。剩下的,是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与冰寒,如同刚从无底冰渊底部爬出时浸透骨髓的余悸。
一直纹丝不动、如同嵌入洞壁深处的巨大铁匠身影,在墨玉盘核心墨蓝奇点凝固、冰弦无形崩解的瞬息,微微抬起了那颗须发虬结如古松盘根的头颅。
厚重如玄岩的眼皮半掀开一道缝隙。缝隙中并非光亮,而是如同浓缩了万载火山沉寂后沉积岩深处的暗沉熔金。这熔金般的眸光极其缓慢地掠过整个洞窟,扫过李十三瘫软的身影,扫过墨玄离僵立在剑痕边缘、唇悬墨玉冰珠的姿态。
最终。
那目光凝定在洞窟入口内侧、那片坚硬黝黑的玄石地面上。
凝定在那道无声烙印的、三尺七寸长、寸许深、光滑如镜、散发着孤寂沉凝绝灭意蕴的剑痕之上。
熔金的眸光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缓慢地搅动了一下,如同地底熔浆在古老岩层下亿万年间一次微不足道的翻滚。宽厚如同磐石的胸膛极轻微地起伏了一次,带起腰间悬着的那把巨大黝黑铁锤在黑暗中极其沉闷地嗡鸣了一下。
锤头黝黑粗糙的表体深处,那道如同开天斧刃般的玄金纹络,在无人觉察的暗影里,极其微弱地亮了刹那,复又沉入无边的古拙沉寂。
墨玄离枯立如石。那滴深蓝近墨、浓缩了本源精华的冰珠依旧悬在他唇边,凝结着他所有被打断的动作与情绪。他并未低头去看那道剑痕,亦未去擦拭嘴角。那双墨玉冻渊般的瞳孔只是极其缓慢地从那剑痕烙印之处移开,穿透洞窟内残留的寒息乱流与尘絮,最终落向洞窟最深处那片幽暗的角落。
落在那铁匠庞大的、被阴影完全吞没的身影之上。
没有任何言语。唯有一股深沉的、如同亿万载冻土冰层重新叠加覆盖的寒冷威压,无声地弥漫开。
角落阴影中,一道细长而灵动的影子突然窜出!
是一直蜷伏在暗影深处的油亮黑猫!它通体乌黑,唯尾尖一抹凝脂般的白。此刻它悄无声息地贴着冰冷黝黑的岩壁,如同流淌的墨汁,滑溜异常地避开那片剑痕散发着的无形锐息区域。
油亮的尾巴尖如同灵活的探针,高高翘起。它迅速溜到那剑痕边缘数尺远的一处石壁凹缝。缝隙里,积着一层被寒息冻透的细腻黑灰。
猫爪极其灵巧地在硬如铁石的黑灰中扒拉了几下,刨开一个小坑,叼出一物。
一柄剑!
长度不足二尺,剑刃最宽处也仅二指余宽。通体呈现出一种如同被千万次寒冰反复淬炼锻造、又经历漫长时光沉淀后的暗沉铁灰色。非金非玉,表面光泽内敛,触手冰冷如同深埋冻土层下的铁木化石。
没有剑鞘。剑体线条简朴到了极致,几乎没有多余的纹饰,唯有剑刃线条流畅冷硬。剑格处更是简化为两道微微凸起的、如同被冰棱冻结的山脊状棱线,其中心一个指肚大小的孔洞空置着,仿佛本该镶嵌何物的位置如今一片幽深死寂。
剑身靠近剑格下方寸许之地,以古拙如断崖冰刻的手法,浅浅镌着两个形如扭曲古篆、又似爪痕撕裂寒冰的符号:
「寒渊」
这柄剑静静躺在猫爪刨开的黑灰坑里。它本身并没有散发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剑意锋芒,但在这死寂的洞窟中,它那冰封化石般的沉凝质感,竟与地面那道三尺七寸的孤寂剑痕气息隐隐呼应,仿佛是一体同源的遗蜕!
油亮黑猫叼住暗沉剑格旁的棱线空处,将剑衔在口中。细长的金线瞳仁在剑身冷硬的寒光映衬下闪烁着机敏的光芒。它没有丝毫留恋,叼着短剑,再次如同融化的墨线,贴着冰壁阴影,迅速而无声地朝着铁匠蛰伏的幽深角落深处滑去。
就在那“寒渊”短剑被黑猫从黑灰中衔出、剑身暴露在洞窟微弱光线下不足一息的刹那!
一直瘫软在玉台旁边冰冷石地边缘、被先前剧变余波震得晕头转向的柴头!那乱糟糟脑袋上粘满草灰泥屑的枯黄头毛猛地一竖!
他那双因惊吓而瞪得溜圆的黑漆漆眼珠!死死钉在了那只黑猫嘴下晃荡的暗沉短剑之上!
不是惊惧!
也不是贪婪!
而是一种莫名涌现、如同饿极了的小兽看见奶汁源头般的本能!
粗粝得通红的手掌撑着冰冷的石地!跛着的那条细腿不管不顾猛地蹬地发力!
借着混乱余波带动的最后一丝惯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