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闭嘴!”一声清冷的呵斥骤然响起,压过了所有的啜泣和争执。柳红袖不知何时已站在地窖中央,她湿漉漉的红衣紧贴着身体,勾勒出曼妙却充满危险气息的线条。她面无表情,手腕一抖,三柄闪着寒光的飞刀“夺夺夺”三声,精准地钉在了支撑地窖的粗大横梁上,刀柄犹自嗡嗡颤动。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当家的,”柳红袖转向李长天,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该用‘那个’了。”
地窖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连婴儿都仿佛被这无形的压力扼住了喉咙,停止了哭泣。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惨白,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他们都知道“那个”指的是什么——那是上月奇袭邻县县衙时,在一个隐秘库房里缴获的两箱白花花的砒霜!剧毒无比!
**破庙·毒酒与誓言**
暴雨如注,疯狂地抽打着破败的山神庙。残破的泥胎神像在摇曳的闪电光芒中,显得面目狰狞。庙宇的残垣断壁间,十七个浑身泥泞血污、伤痕累累的汉子跪在冰冷的泥水里。他们是李家村义军最后的骨干,也是李长天最信任的兄弟。
李长天站在神像前的供桌旁,桌面上放着十几个粗瓷破碗。他手里捧着一个粗糙的酒坛,坛中是混浊的劣质烧酒。陈墨面色惨白,颤抖着手,将一包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白色粉末——砒霜,缓缓倒入酒坛中,然后用一根木棍用力搅动。白色的粉末在浑浊的酒液中翻滚、溶解,像死亡的阴影在扩散。
李长天端起一个盛满毒酒的碗,高举过头顶。惨白的电光划破黑暗,映亮了他棱角分明、沾满血污和雨水的脸庞,也照亮了下面十七张或愤怒、或恐惧、或绝望、或麻木的面孔。
“兄弟们!”李长天的声音在雷雨声中显得异常沙哑,却又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狗官不给我们活路!今日喝下这碗断头酒,黄泉路上,我们兄弟作伴!他日若有厉鬼索命,必叫那些狗官血债血偿!一个不留!”他的话语如同淬火的钢刀,冰冷而决绝。
闪电再次撕裂夜幕,照亮了赵铁柱因极度挣扎而扭曲的脸。他突然像疯了一样,猛地窜起,一巴掌打翻了李长天手中的酒碗!浑浊的毒酒溅了李长天一身。
“不!大哥!”赵铁柱双目赤红,嘶声吼道,“要毒!就毒死那些狗官兵!下药!往他们取水的河沟里下药!这活儿我会!我爹以前是药铺伙计!我知道怎么下才够劲,死得快!”他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凶光。
“不可!万万不可!”陈墨失声尖叫,白净的脸在电光下泛着骇人的青光,“下游!下游还有六个村子!上千口子人!他们…他们都是和我们一样的穷苦人!喝了那水…都得死!那是造孽!要遭天谴的!”书生气的他,此刻为了阻止更大的杀戮,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气。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李长天身上。空气凝固了,只剩下暴雨敲打残瓦的噼啪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官兵呼喝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柳红袖默默地走上前,她的红裙在泥水中拖曳。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用刀尖轻轻挑起供桌上另一碗毒酒,递到李长天面前。她的眼神深邃如古井,声音平静无波:“当家的,该决断了。是喝下去一了百了,还是…让更多的人,陪我们一起上路?”她的话语像毒蛇的信子,冰冷地舔舐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李长天低下头,摊开自己粗糙的手掌。掌心厚厚的茧子里,不知何时嵌入了一颗小小的、金黄色的麦芒。雨水顺着他的手臂流下,冲刷着掌心的泥污和血迹,却冲不走那颗象征着土地和生命的麦芒。
父亲临终前的话语,穿越血腥的战场和冰冷的雨水,清晰地回响在耳边:“娃…庄稼人的命…得种在土里…才活得下去…”
种在土里…活着…不是同归于尽!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和力量猛地从心底涌起,瞬间冲垮了绝望的堤坝。李长天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那不再是困兽犹斗的疯狂,而是绝境求生的决绝!
“啪!哗啦——!”
他手臂猛地一挥,将供桌上所有的酒坛、毒碗尽数扫落在地!粗陶碎裂的声音在雷雨中格外刺耳,混着砒霜的毒酒迅速渗入泥泞的土地。
“传令!”李长天的吼声压过了滚滚雷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势,“全军!立刻整备!目标——黑松林!夜袭运粮队!抢粮!活命!”
**黑松林·背叛的黎明**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黑松林深处弥漫着浓重的腐叶和泥土的腥气。李长天伏在厚厚的、散发着霉味的腐殖土上,冰冷的雨水浸透了他的衣衫,伤口传来阵阵刺痛。他死死盯着林外官道的方向。远处,一队长长的火把正蜿蜒而来,伴随着车轴吱呀的呻吟和官兵疲惫的呵斥声。是潼关的运粮队!赵铁柱的消息是真的!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绝望的寒夜中重新燃起。只要拿下这批粮食,就有转机!
就在运粮队的先头火把即将踏入预定伏击圈时,异变陡生!
“扑棱棱——!”
一大群栖息在树上的乌鸦毫无征兆地惊飞而起,发出刺耳的聒噪,打破了黎明前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