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恋爱了。
黎明的时候,下了雨。
雨淅淅沥沥地,像一条条流畅的丝线从房檐上拉下来,落到地上发出轻微的拍打声。
从阳台上往下看,是隔壁的小院子,小院子里有小屋子,不住人,住着猪。现在猪也没了,养猪的老头再没来过,杂草疯长。
只有我知道,这里住着一个人,一个黑色的男人。
不是说他的皮肤是黑色的,他的肤色极白,是冷冷的白。而是因为,他穿着黑色的长袖,黑色的长裤,黑色的拖鞋。他的头发也是极纯粹的黑,微长,微卷,刘海盖住他小半个侧脸。鼻梁很高,眼窝很深。嘴唇却很红,是他全身上下唯一的亮色。
起码在这个村里,我找不到比他好看的人,不管男人女人。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静静地站在小院中央,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看哪里。一看就是大半天。然后他就会走到猪圈里不见掉。
同时我也在一直盯着他,有时候盯着他的嘴唇,有时候盯着他的眼眸,有时候盯着他的脚趾,哪里都盯。因为哪里都好看
有阳光的时候最好看,他原本纯黑的眼珠被照成半透明的琥珀色,像染了金色的颜料,发着微光。白皙的皮肤被照得更白。
他从去年11月25日出现在这个猪圈里,到今天已经整整一年。没见他出门过,没见他换过衣服,没见过他除了呆站在那里和走进走出猪圈的第三种动静。
他有一条影子,一条瘦高高、会飘来飘去的影子。
我对他心动了。
我心一动,就完了,真的。我会沦陷的。
第二天我早早地等在那里,等他出来,想和他搭讪。我深深地记得,那是2o2o年1o月28日。
他一出来,我就脸红了。
我喊:“哎,你为什么住在猪圈里?”
骗人的,我没有喊出口,我不敢。脸红倒是真的。
日复一日,我只是看着他。而他从未抬头看过我。我想他压根不知道我的存在。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起码我每天都能看到他,而且只有我知道他的存在。
有几次院长问我在阳台上看什么,要跟我一起来,我吓死了,连忙说自己在晒衣服和浇花。
院长就笑了,说我“有病”,我又吓死了。我不知道他是在骂我还是说我真的有某种医学疾病。他是在笑着的,说明不是在骂我,因为人笑着总不会骂别人。那只能说明我真的有病。我不敢问我有什么病,怕答案会让我绝望。我只能硬挨着过日子了。
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笑着宣布我有病。可能他是不想让我太过紧张,也可能是在嘲笑我。如果是在嘲笑我,那说明我得了搞笑的病。可能是脚气病。可他怎么知道我得了脚气病,就凭我说我在晒衣服和浇花?但如果真是脚气病,我起码会放松些,因为这种病不致死。但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症状。
“得了脚气会怎么样?”我就问。
院长愣了一下,看了眼我的脚,说:“把鞋脱了给我看看。”
“我必须说,你的要求很无理。”我严肃地对他说。
院长叹了口气,喊:“秀文!”
秀文是那个护士长的名字!她是我最害怕的人!
秀文走路飞快。我想逃,却逃不掉。她皱着眉头脱下我的鞋子和袜子,朝院长说:“没有脚气。”
我尴尬极了。但总归没有脚气是件好事。
这时候我想起那个猪圈里的男人,心立刻静下来。
他就像夏天的冰可乐,每次都能让我立刻心静下来。
我想,我爱上他了。哪怕他住在猪圈里,我也义无反顾。
不过如果我要跟他一起住到猪圈里,我得先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而且还要向院长申请离开。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