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沁答:“是。”声音又低了下去。
“答着‘是’,怎么又没有声音了?”文珑笑说。
“是,”周沁提起声音,“下官明白。”
“接着念吧。”
窗外太阳正好,初春时节文珑畏寒不能开窗,阳光透过窗纱丝丝缕缕,照了窗外的桂树枝叶,疏落的影子映在房内的地上。
周沁朗声念诵,文珑不时温言回应,时光安静的流逝,只有间或的鸟鸣为背景增添了音律。
站在门口的冰壶看到公子面上浅而温暖的笑意,一时不知该不该上前。
“什么事?”文珑的角度是看不见门口的,可他却说道,“冰壶,进来吧。”
冰壶进来回话:“言太尉来了。”
文珑点了点头,对秋月说道:“先带依水去书房看看那本《清平山堂话本》吧。”
太尉前来必是要议兵事,不是她这个小小主簿可以听的。周沁跟着秋月去了,冰壶得到吩咐请了言太尉进来。
许久不见,言节脸色尚好,只是周身弥漫着一股沉郁之气。
文珑靠在床头,拢了拢披在身上的褙子。他道:“是要开始了吗?”
“嗯,”言节点头,“已经部署好了,我明日启程。”
“你……去柘城?”
“不,我领一支偏军,柘城有宛将军。”
“奇袭吗?”
“嗯。”
屋内静了,只听窗外树叶簌簌,啾啾鸟鸣。
文珑道:“不群,报了国仇,自然能解家恨。”
“我知道。”
文珑又说:“与巽结盟之时,巽国本可以就当时‘刺客’一事趁机提出条件,巽却没有。我揣测,此番离国来犯,巽国必有后招。”
言节道:“因而,此番于边境御敌,只能胜,不能败;只能打退离军使他不敢进犯,不能削弱他国实力,使巽有可乘之机。”
“对。”文珑说,“唯有如此,才能确保长治久安,进而他日图离。”
两人商议已定,言节准备告辞,却忽而有了犹豫。文珑能猜出他此时所想,也不出言打断他的思索。言节想了两番,终是说道:“听说,陛下新为你选了一个主簿。”
“是,名叫周沁,表字依水。”文珑道,“你要去见见吗?今日她刚好来了。”
“我只想,远远看一眼。”言节这句话说得很慢,仿佛被冰雪阻碍的溪流一般举步维艰。
文珑了然,唤进来冰壶,“带太尉去书房。”
文府的书房在木樨园的一隅,一年四季都可以闻到桂花幽香。书房内的那张大桌仍旧对着正门口,只是不再会有一个姑娘突然出现,来吓唬这里的主人了。
此时,书房的窗牖开了不大的缝隙,能窥见一个身着小吏官衣的女子正坐在面窗一侧的扶手椅上念书。她捧着一册蓝皮黑字的书凝神读着,柳眉杏眸,眉目安适。言菲很少有这样的时候,她从来只爱舞剑,她的剑舞灵动自在,每一个回旋转动都如有精灵附着一般。
只有一次,言节看到妹妹在书房翻阅。她边翻边说:“今天珑说的好几句诗我都没听过!”那天翻到后来她也没有找到,只留下言节独自对着被翻得七零八落的书房。她则一溜烟的又跑去找文珑了。自然,言菲回来时,没有逃过他的一顿“教育”。
言节站在窗口看了半刻,转身离开。
冰壶跟随在后,“大人这就走了吗?”
“嗯,告诉玙霖……”话到嘴边,言节却觉得没有必要说了,“算了,他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