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微微一笑,握着蘅言的手又紧了几分:“皇考同孙儿说过的话太多,不知道老祖宗提的是哪一桩?是为帝之范还是为君之仪,亦或是——”他霍然变了声:“不近女色。”
不近女色!
这四个字可真是像那剜心的刀子一样,一刀刀的凌迟着太皇太后的心。
这话,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是先帝爷让皇帝修心养性,远离女色。可知道往事的人,却明白,先帝爷当年说出这句话,主要是为了劝诫自己的儿子,千万不要因听信女人的话而失了分寸,从而留下一生的遗憾。
先帝爷当年喜欢一个女人,但就因为听从自己妻子的话,将那个女人送给萧从景为妾,以换取萧从景的信任,而同那个女人一生无缘。
也因着这个缘故,听到洛阳城破,留守旧都长安的萧从景,给自己府上的妻妾全部赐了鹤顶红,那个女人在先帝爷有能力救她的时候,死了。
先帝爷就是被这个消息击得心魂俱伤,一病不起,不出四日,拿着那个女人当年送他的剑,自刎而逝。
这也是为什么先帝爷去了,孝庄太后也随夫君去了的原因。
在座的,知道这事儿的人,除了太皇太后和皇帝,就只有皇后和董贵妃了。她俩一听皇帝说这话,立马吓白了一张脸,颤巍巍的跪了下来。
“澜珽!”太皇太后赫然站了起来,指着他大骂:“你是要违逆自己的祖母了?”
“老祖宗,”皇帝亲自扶了太皇太后坐下:“孙儿怎会违逆祖母?可是老祖宗,孙儿不仅是您的孙儿,更是大邺的皇帝,老祖宗做事儿的时候,也得为孙儿想想。”
“可……”
“老祖宗,孙儿不是皇考,小言也不会是覃氏——”见太皇太后神色有所松动,皇帝便轻笑道:“那天老祖宗不还说认下这个孙媳了么,今儿个是怎么了,如此大动肝火?”
太皇太后瞧了一眼正一脸惊异和愤怒的皇后,又瞧了一眼平静如初的蘅言,无声叹息。
“罢了,哀家老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儿,哀家不想管,也管不了了。皇帝,你做事儿历来都有分寸,这次,哀家也希望你能掌握好分寸。小言是个好孩子,可温慧,虽是木讷了点儿,但她心眼儿也不坏。你既不愿负了言丫头,那也不可负了温慧。”
皇帝面露迟疑。
太皇太后面露失望之色,“罢了,就当哀家什么都没说。”
皇帝脸色微变。
太皇太后是个倔脾气的老太太,但凡是她认定的事儿,就绝没有撒手不管的。一旦她说不想管,那便是要下狠手了。
“老祖宗……”皇帝软了声求她。
太皇太后冷哼道:“皇帝呀,你说的对,你是这大邺的皇帝,说一不二的执掌天下万民生杀予夺的君主,哀家算什么?一个半截子入土的老太婆而已,看似荣耀,可不过是仰仗着皇帝鼻息而活,哪儿能对皇帝指手画脚?”
这话说的可真是不像话。
皇帝想要争辩,蘅言却已经屈膝跪了下来:“老祖宗,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老祖宗要责罚,就责罚奴婢好了,万不可同万岁爷生分了。“她俯身叩头,无奈的求太皇太后:”奴婢愿意离开皇宫,愿意离开万岁爷,只求老祖宗别怪罪万岁爷了。”
皇帝似是痴了,听了这话,只呆呆的望着她,眼底微光闪动,是山雨欲来前的平静。
皇后同一众宫妃放宽了心。
太皇太后倒是有些心酸的笑了:“这孩子——”
皇帝起身到了她跟前。
蘅言低着头,瞧不清那人的神色,只能瞧见眼前玄青长袍上的双龙戏珠图案,颤颤巍巍的在她眼前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