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由诚斟酌片刻,沉声开口:"漕司所为,朝廷诸公可知情?若是……"
"你在威胁我?"黄忠嗣冷笑打断,神情骤然转冷,
"吕家主,你似乎还没认清形势。须知朝廷今日不办你们,不过是时候未到。
待要清算时,你们一个都逃不掉!如今正值朝廷用人之际,你若不识时务……"
他忽然倾身向前,目光如刀,"别以为吕家真就清白无瑕!你们不过是比旁人稍好些罢了。
族人欺男霸女、灾年兼并田产的事,当真以为能瞒天过海?
要不要本官即刻派兵,将你那些族亲逐个拿下审问?"
吕由诚浑身僵直,最终长叹一声:"漕司的条件,我……答应。"
黄忠嗣闻言,脸上顿时绽开笑容:"吕家主果真明智!你且放心,只要吕家忠心办事,日后自有你的好处。"
接下来的时间,黄忠嗣便与两人开始谈论诗词歌赋,不再提及河北之事。
吕由诚虽感无奈,但转运使既留他作陪,也不好贸然告辞。
直至子时三刻,门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只见房门被推开后,周磊快步上前禀告:"漕司,崔家祖宅遭流寇抢劫!
据报案者称,崔家二百余口死了十八人,伤者过百,被劫财物粮食不计其数!"
"竟有此事?"黄忠嗣霍然起身。
"下官已派人前去查勘。"
"甚好,且待确认消息。"黄忠嗣缓缓落座,挥手示意。周磊立即躬身告退。
转运使转头看向吕由诚:"吕家主,夜已深又逢变故,本官不便久留贵客了。"
声音似带关切,眼中却寒芒隐现。
吕由诚心头剧震,这"流寇抢劫"分明是场杀鸡儆猴的戏码。
偷眼瞥向张问,却见这位转运副使只是面色凝重,不发一语。
此刻他终于明白:转运司的屠刀既已出鞘,今夜留他旁观,正是要借崔家血案震慑吕氏。
"吕家主?"清冷嗓音再次传来。
吕由诚猛地打了个寒颤,慌忙起身长揖:"漕司公务繁忙,在下这就告退。"
"去吧。"黄忠嗣唇角微扬,烛火映照下的俊美容颜分明含笑,落在吕由诚眼中却似恶鬼露齿。
他倒退着退出厅堂,冷汗早已浸透中衣。
待吕由诚走后,黄忠嗣才站起身对张问说道:"昌言公,这戏已经差不多了。明日按计划进行。"
张问起身深深行了个礼,便离开了茶室。
黄忠嗣信步来到后院,仰头望着满天繁星,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河北前期的粮草问题已基本解决,接下来该考虑如何恢复民生了。
他虽手段狠厉,但这些作为皆在皇帝默许之下——早在行动前他便奏明圣意。
否则纵有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行此险招。
朝廷当真不知各地豪强的违法勾当?
不过是装聋作哑罢了。
那些官员要么出身豪族,要么与之利益勾连,谁敢轻举妄动?
至于他黄忠嗣。。。。。。既无家族牵绊,更无须顾忌人情。
何况明面上都是"流寇"所为,与他这位漕运使司何干?
不过他也心知肚明:若真要按律法将豪强尽数治罪,便是皇帝也护不住他。
与天下士大夫为敌?他胆子还没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