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新城有个抠脚大汉,名叫耿十八,自号“卧龙先生”,实则业余躺尸专业户。
这日,他仰卧床榻,自觉阎王爷正在朝他招手,大概是昨夜与白日梦兄通宵斗地主伤了元气。
他气若游丝地扭头望向床边,其妻正聚精会神刷着《聊斋趣闻》短录。
“咳咳……娘子……”
他声如蚊蚋。
娘子手指翻飞,头也不抬。
“何事?”
“若是为夫……仙逝了……娘子将如何?”
耿十八觉得自己此问堪比孔孟论道。
娘子这才停下玉指,斜睨他一眼。
“如何?为何要如何?”
“就是……娘子会否……为我守节?”
耿十八满目期许。
娘子沉默良久。
屋内只闻短录中传来“哈哈哈哈”的怪笑。
耿十八不耐。
“娘子倒是应一声!守与不守?给个准话!”
娘子长叹一声,放下竹简,面色比城东乞丐还惨淡。
“官人啊,咱家这窘境你又不是不知。”
“米缸里老鼠进去都要含泪而出。”
“你在时咱俩尚且要去十字街头表演胸口碎大石讨生活。”
“你这一去了……”
她欲言又止,意思明了:贫道还需苟活,改嫁乃必然之事,只愿夫君有田有宅,爹娘已仙游。
耿十八一口气堵在喉头,几乎当场驾鹤西去。
他咬牙切齿道:
“狠人!”
言罢,头一歪,颈一挺,彻底气绝。
然他死不瞑目,右手仍死死攥着娘子方才读过的竹简,想必是要看她可有瞒着自己偷偷订购的胭脂水粉。
家中亲眷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又掰又撬,方将竹简从他僵直的手中解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