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我的愤怒吓得僵住了。车灯映在她脸上,由白至红,恰巧加深了这个意象。
她僵在那里好一会儿,然后,好像活门被释开一般,她的紧张慢慢消失了。她放开门把,放下公事包,坐回位子上。再一次,她又陷入思考。也许她在想该如何说起;也许她在想逃避的借口。我等着。
好一会儿后,她肩膀微微伸展,做了个深呼吸,做好开口的准备。当她说出第一句话,我就知道她决定要告诉我了。她会让我知道,不过也是有限度的。她很谨慎筹措要说出口的话,在她内心思想的困境中造一条有护栏的小径好让我走过。我靠着车门,双臂抱胸。
&ldo;最近我和一些……一些不寻常的人共事。&rdo;
我知道她说得有点模糊,但我没有说出来。
&ldo;不,不。我知道这样讲不太清楚,不过我不是指街上那些人。那些人我可以处理得很好。&rdo;
她正拐弯抹角地选择适当的话。
&ldo;就跟球场一样,你只要学会规则和术语,就什么问题也没有。到哪里都一样,你只要先观察当地的习俗,不要侵犯到他们。就是这么简单:不要破坏他们的地盘,不要耍诡计,不要向警方告密。从事这些人的调查工作并不难,而且那些女孩都认识我了。她们知道我不会有什么威协。&rdo;。
她停下来。我不知道她是否又决定不说了,还是继续整理思绪,先过滤掉哪些事情不该说。我决定稍稍推她一把。
&ldo;她们之中有人威协你?&rdo;
戈碧一向最重视道义,我猜我这样说,她一定会马上为她们辩护。
&ldo;你说那些女孩?不,不。她们都很好,一点问题也没有。我觉得她们和我就像朋友一样。我想我和她们并没有什么不同。&rdo;
很好,至少现在知道问题不在这些女孩身上了。我继续引诱下去。
&ldo;别人怎么不会把你当成和她们一样,要怎么避免?&rdo;
&ldo;噢,我没有房间避免。我想和她们打成一片,若处处怕被人误会,那就根本打不进去。那些女孩知道我别无恶意,便接纳我了,就这样而已。&rdo;
我停止再问这些浅显的问题。
&ldo;如果有嫖客骚扰我,我就说我不是在这儿工作。他们大部分都会马上离开。&rdo;
她又沉默了,继续陷入沉思,想着哪些事要告诉我,哪些要保密,接下来要怎么说,想着该如何让我清楚知道,而又不全盘托出。一只狗在广场中吠叫起来。我猜她一定想保护某人或某事,但现在我不想再逼她了。
&ldo;大部分是这样,&rdo;她继续说下去:&ldo;只有一个人例外。&rdo;
她停下不语。
&ldo;那个人是谁?&rdo;她稍做暂停,才又开口。
&ldo;我不知道,但是他真的让我不寒而栗。其实,他不是嫖客,但是他喜欢在那里出没。我想那些女孩都没注意到他,但他却对那里很熟。他曾跑来和我说话,于是我便和他谈过一会儿。&rdo;
又停顿了。
&ldo;最近,他开始跟踪我。一开始我并没有注意,只是奇怪为什么老在一些地方遇到他。晚上我回家时,有时会看见他在地铁上,或是在这里,在这座广场出现。有一次我还在麦考迪亚遇到他,就在我办公室所在的图书馆大楼外。有时我还发现他一直跟在我后面,在人行道上朝同一个方向走。上星期,我在圣罗伦街又看见他。为了证明他是否跟踪我,我故意放慢脚步,结果他也慢了下来。如果我加快步伐,他也跟着加快。为了摆脱他,我还特意躲进一家糕饼店,结果等我出来时,发现他竟然还站在对街,假装在看橱窗里的东西。&rdo;
&ldo;你确定是同一个人?&rdo;
&ldo;完全肯定。&rdo;
她又沉默下来。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我等着。
&ldo;不只是这样。&rdo;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她两只手又再度接触,紧紧握在一起。
&ldo;最近她开始纠缠我,对我说一些不三不四的话。我一直想躲开他,但是今晚他又出现在那家餐厅。他身上好像装有雷达,总是知道我会到哪里去。无论如何,他今晚又来了,满嘴都是令人恶心的话。&rdo;
她再度开始沉思。一会儿后,她转向我,好像找出过去未曾想到的答案一样。她的声音带有一丝惊讶。
&ldo;是他的眼睛,唐普。他的眼睛太奇怪了2那对眼珠又黑又锐利,像蛇眼一样,而且白眼球上市满血丝。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病,或是过去生病的后遗症。反正我从未看过像这样的眼睛。那种眼神会让人想找个地方钻进去躲起来。唐普,我大概是太爱乱想了。也许我是受到上次我们见面时谈的事影响,也许你谈过之后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但是我的心理却产生很大阴影。&rdo;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在黑暗中,我无法判读她的表情,但是她的肢体语言仍透露出害怕。她的躯体僵硬,双臂紧紧地把公事包抱在胸前,一副寻求保护的样子。
&ldo;你还知道这个人哪些事?&rdo;
&ldo;我知道的不多。&rdo;
&ldo;那些女孩认为他是怎样的人?&rdo;
&ldo;她们根本没理过他。&rdo;
&ldo;没有。没有直接威协。&rdo;
&ldo;他曾出现过暴力倾向或失控行为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