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星星很多,多到哪怕只是一个抬头,就能望见漫天星河。
温野很喜欢看天,以前满秋在的时候每年暑假都会带她去房山亲戚家,那山很多,树也多,星星也多。
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喜欢星星,或许也不是星星,是可以安逸地坐在冰凉的石头上,听着小溪潺潺流淌,知了青蛙鸣啼,她喜欢的只是万物复苏,生机无限的感觉。
此刻,她坐在那日被扔进的深坑外面,空气中迎风飘过来的都是黄沙,万物有多燥热呢?她说不清,只是天上的星似乎不再是过往的星了。
指间传来轻微的灼烫,温野低头弹了弹指间的烟灰,她走神有一阵了,从仓恪出现,又莫名其妙的带她上山,她任由他的突兀拉扯,没有反抗、挣扎,拒绝。
或许,骨子里,她知道仓恪和她都有一个类似的共同的目的,她相信有属于他的一套方法。
温野抬起手,香烟放在唇边吸的时候迸裂了一道火花,刺的眉眼疼。
仓恪过来了,右手拿了个电筒,夜色不够明朗,温野只能看见隐进光斑之下的那道人影,像鬼怪,不像神灵。
真奇怪,先前她觉得他还像白杨来着。
走近了,他叫起温野,领着她往山里走,树林茂密,高高的枝干被树叶压弯了身,不偏不倚正好能挡住两人。
仓恪拉温野坐在树后,双眼眺望着刚刚两人所在的深坑,温野不明,但也顺着他的目光一同望。
周遭寂静无声,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任何动静,温野偏头看他“在等什么?”
“人。”
“不会有人。”温野知道他的意思,等的无非是上次兰姐的那一伙人,可自打出了她的事,再傻的人也不会来。
这个道理,她明白,她不相信仓恪不明白。
“我知道。”仓恪起身,他个子高,垂下来的枝条挡不住他。
他伸手按开腰上的树叶,从口袋里掏出了个袋子递给温野。
是黄色档案袋,程憾的那个。
仓恪没说话,温野却忽然之间明白了他刚刚那句“我知道”的意思。
那群人贩子不会来,她和他要找的人也不会来。
穷其一生,也不会来。
他们所执着的,都是虚无。
他在劝她,劝她放手。
温野起身,手紧了紧档案袋向山下走,这份档案袋的确没有什么特别的价值,甚至里面关于程憾的种种她都了如指掌,可当这份写着程憾名字,贴着程憾一寸照的文件重回她手上之时,她竟然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充斥心间。
她太开心了,开心到她觉得今晚的一切都如此顺利,只要她从今晚拿回去的东西中提取到和程憾有关的DnA样本,那就更好了。
她不虚此行。
温野心里很急,步子却格外稳,这种强行压制的兴奋让她渐渐喘不上气,那种如洪潮袭身的破碎感又来了,她压制着翻涌的情绪往前走。
身边的树林不知从何时开始变成了荆棘,尖锐的刺割裂着每一寸细嫩的皮肤,温野硬着头皮往前走。
扑通一声,她摔在地上了。
世界是颠倒的,地面像地震一般晃动不停,越来越多的水扑面而来,浸的她呼吸困难,温野双手紧紧攥着档案袋,那是她留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浮木。
仓恪只是抽了一支烟的功夫就看不见温野了,他对温野说那话的意思很明显,温野太急了,我们不可能一下子就达成所愿,任何事情都需要个过程,这个过程是漫长的,如果太着急去期待那个结果,那所有的过程都开始煎熬。
他懂这个道理,所以终点在那,他只需要循序渐进,一步一个脚印走过去就行。
温野不懂,她太迫切了,迫切到可以让自己失去一切。
仓恪叼着烟往前走,没几步就看见远处蜷缩在草丛里的温野,她浑身颤抖,嘴里吐着白沫,神智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