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十一年夏,长沙城外的湘军炮兵学院笼罩在一片闷热之中,周宽世携杜雨晴、美国人华尔回湖南已经一个礼拜。
蝉鸣声此起彼伏,与远处操练的号子声交织在一起。
周宽世的副将周铁柱将,站在校场边缘,感受着湖南特有的湿热空气黏在皮肤上。
手中的怀表指针已经指向下午三点,但那位传说中的美国教官仍未现身。
"周铁柱,那洋人又迟到了?",周宽世提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回提督大人,华尔先生还未到校。",周铁柱尽量掩饰语气中的不满",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了。"
周宽世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再等等吧,此人虽放荡不羁,但确实有真才实学。"
正当此时,校场外传来一阵骚动。一匹枣红色骏马疾驰而来。
马背上是个金发碧眼的高大男子,身着湘军制服却敞着领口,显得格格不入。
他单手控缰,另一手还拿着个酒囊,脸上挂着肆无忌惮的笑容。
"抱歉抱歉,各位!"他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喊道,"路上遇到个有趣的蟋蟀比赛,耽搁了一会儿!"
这就是弗雷德里克·华尔,周提督花重金从上海请来的火炮专家。
校场上,三十多名炮兵学员已经列队等候。他们大多是湘军子弟。
此刻看着这个放浪形骸的洋人,眼中满是怀疑与抵触。
"各位勇士!"华尔走到队列前,突然收敛了笑容,",今天我们不背书,不练站姿,直接玩真家伙!"
他从怀中掏出一本皱巴巴的笔记,随手撕下几页"这是我改进的火炮射表,考虑了湖南的湿度和风向。传统算法在这里会偏差至少二十步。"
学员们面面相觑。更令人惊讶的是,他说的偏差问题确实存在,只是从未有人如此明确地指出过。
"你!"华尔突然指向队列中的一名年轻学员陈启泰,"按你平时的方法瞄准开火!"
炮声轰鸣,炮弹落在目标左侧约二十步处。
"看到了吗?"华尔兴奋地跳上炮架,"这就是我说的偏差!现在,按我的方法调整。"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铜制风速仪,测了测风向,然后又舔湿手指举在空中。
"湿度大,火药燃烧速度会稍慢,初速降低。再加上现在是东南风,要向右修正两度。"
重新瞄准后,炮弹正中目标中央。学员们发出惊叹声。
"这不算什么!"华尔突然脱掉上衣,露出布满伤疤的精壮上身。
"在上海,我用四门炮交替射击,每分钟能打出十二发!今天我就教你们这个华尔速射法!"
他跳下炮架,开始亲自示范装填动作,每一个步骤都干净利落。周铁柱注意到他的手臂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
"这个?"注意到周铁柱的目光,华尔咧嘴一笑,"墨西哥战争中留下的记念。当时我们的弹药车被击中,我徒手从火里抢出了三箱炮弹。"
当晚,周铁柱奉命"陪同"华尔进城。长沙城的夜市刚刚开始,灯笼将街道照得通明。
华尔像个孩子般对一切都充满好奇。
"周将军,你们中国的文化真是迷人。"他咬着一串糖葫芦含糊地说。
正说着,他们路过一家名为"聚宝轩"的赌坊。
华尔的脚步立刻停住了,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就这里了!周将军,一起来试试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