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校准重启
江水突然变得粘稠。
张海峰划水的动作越来越慢,四肢像是被灌了铅。他抬头看向水面,阳光透过浑浊的江水,形成一道模糊的光柱,却仿佛永远无法触及。肺里的空气正在耗尽,喉咙里泛起青铜的腥味。
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一只手猛地拽住了他的衣领。
陆远的胳膊上青筋暴起,硬生生将他从江水中拖了出来。张海峰摔在岸边的鹅卵石上,剧烈咳嗽着,从喉咙里呕出粘稠的青铜液体。那些液体一接触地面,立刻凝结成细小的活字,像一群蚂蚁般迅速爬回江中。
"水下。。。。。。"张海峰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它在改写我的记忆。。。。。。"
苏晚晴跪在他身边,手指按在他锁骨下的问号印记上。她的指尖沾满了青铜色的液体,那是从他皮肤下渗出的。"不只是记忆。"她的声音紧绷,"它在重组你的身体结构。"
顾瞎子站在江边,仅剩的左眼死死盯着江心。他的义眼已经彻底损毁,空荡荡的眼窝里不断涌出细小的青铜活字,像眼泪一样滴落。"九个鼎耳正在闭合。"他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它们在准备最后的校准。"
老周的身影浮现在众人面前,比之前更加清晰。他的胸口空洞里,那颗青铜心脏跳动得越来越慢,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机械般的咔嗒声。"我们搞错了一件事。"他的声音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接管系统不是终止它,而是继承它。"
陆远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意思是。。。。。。"老周的幻影开始闪烁,"我们成了新的校准程序。"
江心突然掀起巨浪。浑浊的江水向两侧分开,露出那条通往鼎腹的石板路。只是这一次,石板上刻的不再是问号,而是历代校对员的姓名。最早可以追溯到商周时期的甲骨文,最近的是他们五人的名字——陆远、苏晚晴、张海峰、顾瞎子、老周。
每一个名字都在渗血。
不是红色的血,而是青铜色的液体,顺着石板的纹路流淌,最终汇入江心的鼎腹。
"它在召唤我们。"苏晚晴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张海峰挣扎着站起来,身上的水珠滚落,在鹅卵石上砸出细小的坑洞。他的皮肤下,青铜纹路已经蔓延到了脖颈,像一副逐渐闭合的枷锁。"那就去他妈的。"他啐了一口,吐出的唾沫里带着金属光泽,"反正横竖都是死。"
顾瞎子突然笑了。他的笑声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转动,沙哑刺耳。"死?"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窝,"我们早就不是活人了。"
陆远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的皮肤正在变得透明,能清晰看到骨骼上刻满了细小的文字——那是父亲笔记里的内容,是他童年记忆的碎片,是所有被掩埋的真相。
"走吧。"他迈步踏上石板路。
第一步落下时,江水剧烈翻腾。
第二步落下时,天空中的云层开始旋转。
第三步落下时,九个鼎耳完全闭合,发出一声震撼天地的嗡鸣。
石板路的尽头,鼎腹缓缓升起,内壁上新增了五组新鲜的刻痕——那是他们五人的掌纹,每一个纹路都被青铜液体填满,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老周的身影彻底消失了。
但他的声音最后一次在众人脑海中响起:"校准不是终结,提问才是永恒。"
鼎腹突然打开。
里面没有机械,没有活字,只有一片虚无的黑暗。那不是空洞的黑暗,而是充满可能性的、未被定义的空白。
陆远回头看了一眼同伴,然后毫不犹豫地踏入其中。
苏晚晴紧随其后。
张海峰骂了一句脏话,也跟着跳了进去。
顾瞎子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世界,轻轻说了句:"该问下一个问题了。"
然后,鼎腹闭合。
江水恢复平静。
阳光依旧明媚。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岸边的鹅卵石上,残留着几个青铜色的问号印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