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眼盯住孔慈,又旋即撇开,向着孔慈母亲作个万福问好。孔慈母亲张氏,就是老实巴交的农妇,即便孔慈做了将军,因为常年不在家中,她仍然下地做活。四十余岁上生了这个女娃,据说是女娃克死了孔慈他爹。
张氏跟她点了点头坐下,用手拿起桌上的点心,掰开给她女儿吃。张氏的手皲裂发黑,显见是农活做多了,常年也洗不干净,就这么伸到了盘子里。
冯君微一皱眉,方才挤出来的微笑也没了,静静坐下。
文迎儿自然也是爱干净的人,但尊人父母,她依旧保持礼度,主动问询张氏身体等等,又逗那女娃,问说:&ldo;叫什么名字呀?&rdo;
&ldo;孔小环。&rdo;刚说半句,又被她娘用吃的堵上了嘴。孔慈看见,塞了箸到张氏手里道:&ldo;娘,你给她夹着吃。&rdo;
饭菜很快就上了,雅间的对窗下面就是演杂剧的,张氏抱着女娃仔细看,冯君心不在焉,也不说话,倒是冯熙和孔慈已经开始互相劝酒,一碗接着一碗。
文迎儿听他们说话,正巧孔慈提到他在太子春坊时调查那贡院街,冯熙沉吟道:&ldo;那名册我已看过,现如今皇城司在韫王手里,阉人管通将原先皇城司的人也撤换了一番,我们想查出贡院街这些官商牵连,暂时也用不上人。&rdo;
&ldo;我也是这么想。皇城司一旦在韫王手里,太子这边形势也被动。且连日已经有不少太子的人被皇城司的弹劾到官家那里,有些是因宿妓、品行不端等事,这些事看上去一个不大,但全部联系起来,便能说成整个东宫靡靡。&rdo;
&ldo;眼下需要一个缺口……&rdo;
两人说一句,送一口酒,文迎儿沉吟一阵:&ldo;眼下不是有一个现成的缺口么?那徐鱼正店与京兆尹有勾结,而京兆尹又令判官主导了我们的案子,让他判给玉清神霄宫。&rdo;
徐鱼正店‐‐京兆尹‐‐判官‐‐玉清神霄宫。
冯熙略一过脑,立即目光放量:&ldo;我明白了!&rdo;拿过文迎儿眼前的碗,也倒了半碗进去。
文迎儿讶异:&ldo;你是让我喝?&rdo;
冯熙微一咧嘴:&ldo;若不然,我喂你?&rdo;
文迎儿脸一红,&ldo;喝就喝!&rdo;说着便将碗送到嘴边,仰头吞了一口,却被那涩味呛得猛咳起来。
孔慈笑:&ldo;娘子巾帼不让须眉,&rdo;这话说完,正好目光与一旁冷清坐着的冯君对视上了,借着酒劲,望见她郁郁寡欢,也不知怎的有些心疼。
好歹是险些答应要娶回来的女子,孔慈于是也拿来一空碗,给她倒了些,递过去,&ldo;大姑娘也尝尝这酒,正是我们在河潢时常喝的,虽然是糟酒,也入得了口。&rdo;
冯君方才被他一看,手里微微发汗,这个时候没有拒绝,接过那碗酒。
见文迎儿已经喝了,冯君有种与她比试的想法,又想起方才竟那么巧,碰见了自己未来的夫君‐‐被两个小妓搀着,油头粉面而酒醉猖狂,忍不住浑身难受,就仰起脖子一股脑将酒全送进了喉咙。
这一下众人都看得愣了。
冯君一鼓作气喝完,将那碗往桌上猛地一放,发出一声震响,像是发泄内心郁结。
结果这一声出来,对面的小环被她吓哭了,声音嘶叫得极大,那张氏哄了半天,越来越不耐烦,又用手一股脑地从盘碟里抓起肉,使劲往小环嘴里塞。
这张氏实在也太粗鲁,若说是关怀女娃,要让她一直多吃,可也不用将小环的嘴撑得撕得这么大,小环的嘴里塞不下,又咽不下,哭得更厉害,张氏反而手上越快了,越要往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