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可拉斯微笑着,他的微笑很少见,很神秘,但也令人心痒难耐。「说不定我就是妳儿子,也说不定我是赫丘尔。还要加上谁呢?」
「你到底想干什么?该不会只是想要折磨我吧?要我记得我所爱的人都会死?我都快麻木了。」
「麻木到可以对自己的儿子下手?」
「我根本不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他也一样不认识我,满脑子只想着仇视我,这算哪门子的儿子?」
那个尼可拉斯听了只是咯咯笑。
「你到底想做什么?」爱翠安又问。
「『上帝如此喜爱这世界……』」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那对令人联想到拜占庭帝国的眼眸注视她:「爱翠安,上帝确实深爱这世界。」
「上一次我们对话的时候,你好像根本不确定上帝存不存在吧。」
他微乎其微地皱眉:「也许来的不是我,也许我的信仰又回复了;也或许很简单,是『我』爱这世界,这样就够了吧。」
「不管够不够,上帝爱的又不是我。」
「也许上帝真的不爱你,因为祂不是以妳想象的方式爱妳。妳爱尼可拉斯,但是妳爱的是他身上每一个原子吗?妳会哀悼他呼出的气体、又会珍惜他吸入的气体吗?当他剪指甲、剪头发时,妳难过吗?上帝的爱跟妳想的不一样,爱翠安,祂的爱是更为深刻的爱,是跟这世界一样广大而骇人的爱。这样的爱,有时候会使得被爱的对象必须付出沉重的代价。」
「哪样沉重的代价?」
「妳啊,」他低声说:「就是『妳』啊。」
爱翠安的手发出光芒,她举到面前端详。
「我已经失去魔力了,」她说:「精灵不是死了,就是走了。」
尼可拉斯又笑了,这次不是往常那种短促、保守,不带什么轻蔑的浅笑,而是打从肚子里发出的狂笑,爱翠安看了一呆。
「我的困境逗得你挺开心的嘛。」
「妳这样根本是拿剑修指甲、拿大炮吹蜡烛嘛。」
「这又是什么意思?」
尼可拉斯没有回答,却忽然弯腰吻了她一下。那感觉像是灌了一口烈酒进去,其中包含了各式各样不同的爱。那味道有尼可拉斯、有赫丘尔、有克蕾西,还有她的儿子。
然后尼可拉斯消失了。
「乌列尔?」她对着灰蒙蒙的天空叫嚷:「上帝?」
还是没有谁回答。
※※※
醒来时,她朦胧发现自己身在一栋大教堂,这是她见过最大的教堂,柱子上头那片屋顶好大好远、看不清楚,耳边有教士的赞美颂,鼻子里则是线香的气味。
是另一场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