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关兴走了没多远,忽然听到人喊马嘶,一彪军马赶来,为首的将领是潘璋的部将马忠。马忠见关兴杀了主将潘璋,还把潘璋的首级挂在马脖子上,连青龙刀也被关兴得到,勃然大怒,纵马过来攻打关兴。关兴见马忠是害父的仇人,愤怒至极,举起青龙刀就向马忠砍去。马忠的三百部下一起上前,齐声呐喊,把关兴围在核心。关兴兵力孤单,形势危急。忽然,西北方向一彪军马杀来,原来是张苞。马忠见救兵来了,慌忙领兵后退。关兴、张苞一起追赶。追了没几里,前面糜芳、傅士仁领兵来找马忠。两军会合,混战在一起。张苞、关兴两人兵力少,慌忙撤退,回到猇亭,来见先主,献上潘璋的首级,详细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先主感到惊异,犒赏三军。且说马忠回去见韩当、周泰,收拢败军,各自分头把守。军士中受伤的不计其数。马忠带着傅士仁、糜芳在江渚驻扎。当夜三更,军士们哭声不断。糜芳暗中偷听,有一群军士说:“我们都是荆州的兵,被吕蒙用诡计害得主公丧命,如今刘皇叔御驾亲征,东吴早晚要完。可恨的是糜芳、傅士仁。我们为何不杀了这两个贼人,去蜀营投降?这可是大功一件。”又有一群军士说:“不要着急,等有机会,再动手。”糜芳听了,大惊,于是和傅士仁商议说:“军心已经动摇,我们两人性命难保。如今蜀主痛恨的是马忠。我们为何不杀了他,带着首级去献给蜀主,就说:我们是不得已才投降东吴的,如今知道御驾前来,特地到营中请罪。”傅士仁说:“不行。去了必定有祸。”糜芳说:“蜀主宽厚仁爱,如今阿斗太子是我的外甥,他念及国戚的情分,一定不会加害我们。”两人商量好后,先准备好马匹。三更时分,他们进入帐中刺杀了马忠,割下首级,带着几十名骑兵,直接前往猇亭。伏路的军人先引见张南、冯习,详细说明了这件事。第二天,他们到御营来见先主,献上马忠的首级,哭着禀告说:“我们实在没有反叛之心,是被吕蒙用诡计骗了,他说关公已死,骗开城门,我们不得已才投降。如今听说圣驾前来,特地杀了这个贼人,来为陛下雪恨。希望陛下饶恕我们的罪过。”先主大怒说:“我离开成都这么久,你们两个为什么不来请罪?如今形势危急,才来说这些花言巧语,想要保全性命!我要是饶恕了你们,到了九泉之下,有什么脸面去见关公?”说完,让关兴在御营中设立关公的灵位。先主亲自捧着马忠的首级,到灵前祭祀。又让关兴把糜芳、傅士仁剥去衣服,跪在灵前,亲自用刀剐了他们,来祭祀关公。忽然张苞进帐哭着跪拜说:“二伯父的仇人都已经被杀了,我父亲的冤仇,什么时候才能报?”先主说:“贤侄不要担忧。我一定扫平江南,杀尽东吴的贼人,一定会抓住那两个贼人,亲自把他们剁成肉酱,来祭祀你的父亲。”张苞哭着道谢后退下。此时先主声威大震,江南的人都吓得胆战心惊,日夜号哭。韩当、周泰大惊,急忙奏报吴王,详细说明了糜芳、傅士仁杀了马忠,去投降蜀帝,也被蜀帝杀了。孙权心中害怕,于是召集文武商议。步骘上奏说:“蜀主痛恨的是吕蒙、潘璋、马忠、糜芳、傅士仁。如今这几个人都死了,只有范疆、张达两人还在东吴。为何不抓住这两人,连同张飞的首级,派使者送还,归还荆州,送回夫人,上表求和,重叙旧情,共同图谋消灭魏国,这样蜀兵自然会退去。”孙权听从了他的建议,于是准备了沉香木匣,装着张飞的首级,捆绑了范疆、张达,关在囚车中,让程秉作为使者,带着国书,前往猇亭。且说先主打算发兵前进。忽然近臣奏报说:“东吴派使者送来了张车骑(张飞)的首级,还囚禁着范疆、张达二人。”先主双手合十放在额前说:“这是上天的恩赐,也是三弟的英灵保佑!”立即让张苞设立张飞的灵位。先主见张飞的首级在匣中面色不改,放声大哭。张苞亲自拿着利刀,将范疆、张达千刀万剐,祭祀父亲的英灵。祭祀完毕,先主怒气未消,一定要消灭东吴。马良上奏说:“仇人都已经被杀,大仇已经得报。吴大夫程秉来到这里,想要归还荆州,送回夫人,永远结盟友好,共同图谋消灭魏国,等待陛下的旨意。”先主愤怒地说:“我切齿痛恨的仇人是孙权。如今要是和他讲和,就辜负了和二弟的盟誓。我要先消灭东吴,再消灭魏国。”于是想要斩杀来使,断绝和东吴讲和的念头。众多官员苦苦哀求才免了使者一死。程秉抱头鼠窜,回去奏报吴王说:“蜀国不答应讲和,发誓要先消灭东吴,然后讨伐魏国。大臣们苦苦劝谏也不听,这可怎么办?”孙权大惊,惊慌失措。阚泽出班上奏说:“我们有擎天的柱石,为什么不用呢?”孙权急忙问是谁。阚泽说:“以前东吴的大事,全靠周瑜;后来鲁肃接替了他;鲁肃死后,由吕蒙决断;如今吕蒙虽死,陆伯言在荆州。这个人虽然是个儒生,却有雄才大略,依臣看来,他不在周瑜之下;之前打败关公,计谋都出自陆伯言。主上要是重用他,一定能打败蜀国。如果有闪失,我愿意和他同罪。”孙权说:“要不是德润(阚泽字德润)的话,我几乎误了大事。”张昭说:“陆逊只是一个书生,不是刘备的对手,恐怕不能重用。”顾雍也说:“陆逊年轻,威望轻,恐怕众人不服;如果众人不服,就会生出祸乱,一定会误了大事。”来骘也说:“陆逊的才能只适合治理郡县;如果把大事托付给他,不合适。”阚泽大声说:“如果不重用陆伯言,东吴就完了!我愿意用全家性命担保他!”孙权说:“我也知道陆伯言是个奇才!我心意已决,你们不要再说了。”于是下令召见陆逊。陆逊本名陆议,后来改名逊,字伯言,是吴郡吴县人;是汉城门校尉陆纡的孙子,九江陆骏的儿子;身高八尺,面容如同美玉;官任镇西将军。陆逊奉召来到,参拜完毕,孙权说:“如今蜀兵压境,我特地任命你总督军马,打败刘备。”陆逊说:“江东的文武官员,都是大王的旧臣;我年轻没有才能,怎么能指挥他们?”孙权说:“阚德润用全家担保你,我也知道你的才能。现在任命你为大都督,你不要推辞。”陆逊说:“如果文武官员不服,怎么办?”孙权拿出所佩的剑交给他说:“如果有不听从号令的人,可以先斩后奏。”陆逊说:“承蒙重托,怎敢不接受任命;只是请求大王明天召集众官,然后赐给我剑印。”阚泽说:“古代任命将领,一定要筑坛召集众人,赐给白旄黄钺、印绶兵符,这样才能军令威严。如今大王应该遵循这个礼仪,选个日子筑坛,拜伯言为大都督,授予假节钺,这样众人自然就会服从。”孙权听从了他的建议,派人连夜筑坛,一切准备就绪,大会百官,请陆逊登坛,拜为大都督、右护军镇西将军,进封娄侯,赐给宝剑印绶,让他掌管六郡八十一州以及荆楚各路军马。吴王叮嘱他说:“京城以内的事,我来做主;京城以外的军事,由将军你节制。”陆逊领命下坛,让徐盛、丁奉为护卫,立即出兵;一面调遣各路军马,水陆并进。文书送到猇亭,韩当、周泰大惊说:“主上为什么让一个书生统领兵马呢?”等到陆逊到了,众人都不服气。陆逊升帐议事,众人勉强参拜庆贺。陆逊说:“主上命我为大将,督军破蜀。军有军法,各位应该遵守。如果违反,王法无情,不要后悔。”众人都默默无言。周泰说:“如今安东将军孙桓,是主上的侄子,现在被困在彝陵城中,城内没有粮草,城外没有救兵;请都督早点想出良策,救出孙桓,让主上安心。”陆逊说:“我知道孙安东很得军心,一定能坚守,不必去救他。等我打败蜀国后,他自然会脱困。”众人都暗暗发笑,退了下去。韩当对周泰说:“让这个小子为将,东吴要完了!你看他的所作所为?”周泰说:“我只是试探他一下,他一点计策都没有,怎么能打败蜀国呢!”第二天,陆逊传下号令,让诸将各处防守,坚守隘口,不许轻敌。众人都嘲笑他胆小,不肯坚守。第二天,陆逊升帐,唤来诸将说:“我承蒙王命,总督诸军,昨天已经三令五申,让你们各处坚守;你们都不遵守我的命令,为什么?”韩当说:“我自从跟随孙将军平定江南,经历了数百次战斗;其余诸将,有的跟随讨逆将军(孙策),有的跟随当今大王,都是披坚执锐,出生入死的将士。如今主上命您为大都督,让我们退蜀兵,应该早点定下计策,调拨军马,分头进攻,成就大事;却只让我们坚守不战,难道是想等上天来杀贼吗?我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为什么要让我们的锐气受挫?”于是帐下诸将,都应声说:“韩将军说得对。我们情愿决一死战!”陆逊听了,抽出剑,厉声说:“我虽然是一介书生,如今承蒙主上重托,是因为我有可取之处,能够忍辱负重。你们只要各自守住隘口,牢牢把住险要之地,不许轻举妄动,如果违反命令,都要斩首!”众人都愤愤不平地退下。且说先主在猇亭布列军马,一直到川口,接连设立了七百里的营寨,前后四十个营寨,白天旌旗遮蔽太阳,夜晚火光冲天。忽然细作来报说:“东吴任用陆逊为大都督,总领军马。陆逊让诸将各自坚守险要,不出战。”先主问:“陆逊是什么人?”马良上奏说:“陆逊虽然是东吴的一介书生,但是年轻有才,深谋远虑;之前袭击荆州,都是他的计谋。”先主大怒说:“这个小子用诡计,害死了我的两个弟弟,如今一定要抓住他!”于是传令进兵。马良劝谏说:“陆逊的才能,不亚于周瑜,不可轻敌。”先主说:“我用兵多年,难道还不如一个黄毛小子?”于是亲自率领前军,攻打各处关津隘口。韩当见先主的兵来了,派人通知陆逊。陆逊担心韩当轻举妄动,急忙飞马赶来观看,正好看到韩当立马在山上;远远望见蜀兵漫山遍野而来,军中隐隐有黄罗伞盖。韩当见到陆逊,和他并马观看。韩当指着说:“军中一定有刘备,我要去攻打他。”陆逊说:“刘备举兵东下,连胜十多阵,锐气正盛;如今我们只需占据高处,坚守险要,不可轻易出战,出战对我们不利。我们只需奖励将士,广泛布置防守的策略,观察形势变化。如今他们在平原广野上驰骋,正是得意的时候;我们坚守不出,他们求战不得,一定会把营地移到山林树木之间。我自有奇计打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