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这个礼物后,宋知意央了妈妈好几个月,才被带着去找医生戳了两个耳洞,再后来?,小姑出了意外,这对耳钉就变成了遗物,被她仔细保存了起来?。印象中,她唯一一次戴这对耳钉是在小姑去世的几个月后、柳家为小姑办的那场追悼会?。现在再看,那分明是阳谋。宋知意捻着耳针,嘴角下?垂,表情很冷。有些事小时?候不懂,长大后再回?头看,才能看出里面的弯弯绕绕。当年,她爸妈可能都以为柳家的下?一个目标是景琛、也就是她爸爸,从来?没?想过柳家会?丧心病狂到对两个幼子下?手,同样的,他们对只?比宋知意年长几岁的柳祈梵也没?什么防备心。包括宋知意自己。即使被叮嘱过好好保护自己,但?毕竟是年纪太小,她还是被柳祈梵糊弄着,走出了柳家老宅,而后共同遭遇绑匪,柳祈梵顺利逃脱毫发无伤,她却险些命丧黄泉。死里逃生后,她耳朵上?的耳钉就只?剩下?了一只?。爸妈为了安慰她,说是小姑在天之灵给她挡了灾。宋知意信了,从此就认为这枚耳钉是小姑的化身,时?不时?就要?把它拿出来?说说话。结果某一天,另一只?耳钉在家里凭空消失,到处找都找不到。宋知意哭得?嗓子都哑了,宋知寓才承认是他羡慕姐姐每天都跟小姑说话,他也想说,就偷偷拿出来?看了看,但?真的有原样放回?去。这话真假不论,总之那天晚上?,宋知寓的哭声比屠宰场的动静都大。不过最后这枚耳钉还是没?有找到,彻底成了一桩无头公案。也不知道它怎么会?出现在杂物间放cd的箱子里。啪嗒——书桌一侧立着的托特包倒下?,一只?白色的猫尾巴在里面若隐若现。宋知意额角抽了抽,无奈道:“球球——出来?。”嘎嘣——吧唧吧唧——“……”宋知意揪着猫腿把它薅出来?,“你在干嘛啊?包里哪有东西可以给你咬!”“呜嗷。”球球不耐地叫了两声,梗着脖子蹬蹬腿,舌头卷了卷,从嘴巴里吐出一小块东西。“什么东西都吃,”宋知意抽了张纸巾包着那东西拈起来?,神?色稍显放松,“还好没?吞进去,不然可要?去医院做手术了知不知道。”“咪——”球球甩着尾巴,趴在桌子上?眼睛紧紧盯着宋知意手中的吊坠,看样子还没?放弃。宋知意没?管这只?犟猫,又拿了张纸巾把吊坠仔细擦干。回?来?的时?候太着急,一不小心把苗恨柳的这个吊坠一块带回?来?了,虽说是柳家给的东西,苗恨柳不怎么在意,但?毕竟是别?人?的东西,弄坏了不好。“牙口怎么这么好,”看着吊坠底托上?隐约可见的齿痕,宋知意没?忍住吐槽了一句,“再让你咬一会?儿,这块宝石都要?被你拆下?来?了。”现在底托都被咬出缝隙了,还全是口水。“连猫毛都有……”宋知意嘟囔一声,用纸巾垫着手指,想把边缘那根“猫毛”扯出来?。下?一瞬,宋知意拈着一并扯出来?的那团东西,表情骤变。——那是一小团头发。灰白色的,人?类的头发。————与此同时?,城外郊区。穿过平平无奇的山路,在茂密丛林的后方,立着一道道布满电网的高大围墙,围墙之上?,每隔二十米就有一座瞭望台,日日夜夜严防死守。这处地方神?秘到甚至无法通过卫星找到,安保程度更是不弱于什么秘密基地。但?里面守卫着的却不是什么机密要?件,只?是一个男人?。一个非常怕死的男人?。一辆低调的黑色汽车经过重重关卡停在厚重大门?前,立刻就有至少五人?围上?,要?求验明乘车人?的身份。“是我。”后座的车窗按下?,露出半张俊美侧脸。“原来?是小少爷,您稍等,这就给您开门?。”柳祈梵微微颔首,关闭车窗。黑色轿车驶离后,突然冒出的那几人?还留在原地,其中一个年轻些的感叹道:“最近还真是热闹,我在这待了五年,见过的外人?都没?这一个月多。”“那是你来?的时?间太短了,”有个肤色黝黑的男人?粗声粗气地说,“六七年前那会?,才叫热闹。”“真的?”年轻人?下?意识追问,“北哥您给我讲讲呗……”“有什么好讲的,回?去守着。我看你们是皮松了,主家的事,哪是你我能非议的。”说话的男子长相憨厚,不大的眼睛闪烁着与面相不符的精光,右眉从中截断,疤痕一直横贯到了太阳穴,平添几分凶神?恶煞。如果宋知意在场,恐怕只?要?一眼就能认出,这个男人?,分明是当年绑架她的、早就应该死在狱中的绑匪。汽车沿着?山路蜿蜒而上,停在一对高大石雕阙门前。透过车窗,隐隐能看到阙门后,建造辉煌的仿古园林。司机下车,恭敬地将后座的门拉开,柳祈梵抬腿下车,轻轻一抖衣摆的皱褶,迈步继续往前。再?往里就不是司机能去的地方了,即使是他也要依靠双腿步行。行至阙门处,柳祈梵停下脚步,看着?上面雕刻的精美浮雕,双眼微眯。里面的人,看来还真当他是“土皇帝”了。意义不明地笑了声,柳祈梵穿过阙门又走了百余米,然后在两扇朱红色大门前停下。大门上的狮子门璜金灿灿的,样式看起来无甚稀奇,但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那?两个沉重的门璜分明是用纯金打造的。狮首下衔着?的圆环看起来是为了叩门,但若是真的用它来叩门,宅院内立刻就会发出警报。柳祈梵脚步一转,径直走向大门右边立着?的石狮子,伸手握住它口中的圆球,顺时针转了三圈。大约五秒后,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名只有一米三、四高的道童打扮的男人垂首站在大门一侧,恭声问礼:“见过小少爷。”这?声音带着?些沙哑,和外表的反差极大。柳祈梵面色温和,但语气中仍难掩上位者的倨傲,问:“大师最近身子如何?”“劳您费心,无甚大碍。”道童恭敬地答,“师父前两日还挂念了您,若不是柳大老爷突然拜访,肯定?是要出来迎一迎您的。”“我爷爷来了?什么时候?”“一个半时辰前。”那?不就是三个小时。柳祈梵在心中换算了下,一边迈过高高的门槛,一边说道:“行,我知道了。”“小少爷还请留步。”柳祈梵停下脚步回?身,道童依旧垂着?头,盯着?脚尖道:“柳大老爷身子抱恙,现在正是关?键时刻,还请您千万、千万不要打扰。”“……”“……”穿过九曲回?廊,柳祈梵随手折了片树叶撕碎,扬手撒入锦鲤池。锦鲤池中的鱼儿?养得肥胖,人走到哪里就聚到哪里,落叶漂浮在水面,被它们当做食物一样争食,争抢间,水面漂浮起透明的鱼鳞。“一群蠢货。”柳祈梵冷笑一声,离开?锦鲤池,穿过圆形洞门,沿着?游廊停在正房门前。叩、叩、叩——指节叩在门框上,发出三声闷响。稍过片刻,房门从里打开?,透出浓重黑暗。——就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把?光线都吸走了一般。开?门之人身穿金红长袍,长发乌黑,头顶发髻插着?一根玉簪,脸庞莹泽,双眼像是畏惧阳光一般半眯着?。仅看脸,就像个正值壮年的中年男人,然而视线再?往下,就能看到他衣领遮盖下松弛的皮肤,与扶在门扉上满是皱纹、枯树一般的双手。柳祈梵敛神,恭敬行了一礼,“赵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