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霜离得很近,侧脸就能蹭到他高挺的鼻梁,江愁的肩膀缩了下。
毕竟是次卧,床不大,普通单人床,睡一个人绰绰有余,睡两个成年男人就有点过于拥挤了。
这么多年没跟人睡过一张床的江愁动了动,“嗯,晚上的夜班。”
初五白天休息一天,晚上去医院值班,值完还要上半天白班,而卓霜初七早上走,初六白天回所里开会,所以下次这样在一起约会起码得是十天后了。
十天……江愁盯着眼前的论文,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有一台估量时间流逝的机械,属于他的那台在很多年前就锈死了。只要不去感知,只要习惯这种茫然的混沌就不会因为绝望而痛苦,然而卓霜的再次出现如同一场不合时宜的酸雨,冲刷掉一层层厚重的锈迹,让停滞的齿轮再度转动。
他都等了这么久,为什么要觉得十天这种一眨眼就过去的长度遥远呢?
“江愁,有件事我得和你讲清楚。跟你分手后有许多人向我表露过好感,但我没碰过他们当中的任何人,连这样跟人过夜都是第一次。”
在他沉思的间隙,卓霜手摩挲着他颈子上的齿痕,“我对他们没兴趣,所有的需要都是自己解决的。”
江愁翻页的手停顿了一下,却还是没有抬头,“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江愁,我只有你。”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他曾那样尖锐疯狂地表达出自己对这件事的在意,样子难过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卓霜一定会被他现在的冷淡与敷衍骗过去。
他在意我。幸好没有再错下去。再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事实让卓霜把他揽得更紧一点,呼出的热气吹得他痒痒的,“你就不怕我趁你洗澡的功夫提前走了吗?”
江愁的身体不自觉在他的怀里放松了一点,“我不知道,但我一定得去洗澡。”
卓霜皱眉,在他的认识里江愁没有这种习惯,“一定?”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江愁的神情有一瞬间的阴霾,“可能是心理暗示的一种。”
“心理暗示?”卓霜哄着他往下说。
“应该是。”江愁的声音慢慢小下来,“你知道吧,进医院的前几年要在不同科室和急诊轮换。”
“大概知道。”
心跳叠着心跳,还要一双不怎么安分的手在四处游走,论文是看不下去了,江愁放下手上的杂志,为卓霜从头说起。
他进医院的前几个月是在急诊和骨科度过的,外科急诊伤患样子大多惨烈,还时常有送来时不成人形只剩最后一口气,他记忆最深刻的是八月送来的一个被卷进水泥搅拌机的男人,这男人全身软组织挫伤,一大半骨头粉碎性骨折,光是在担架上的那副样子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没救了,可是家属在旁边坚持要抢救,他们作为医护人员必须走完抢救的流程,看着他在手术台上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