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立臻一点也不想和段可湘讨论“周贺怎么样”这个问题,他觉得这是小姑娘之间咬着耳朵说的……但转念一想,段可湘好像也没什么闺蜜。
段可湘和他一样住在棉纺厂家属院,只是和他死了爹的情况不同,段可湘的爹还没死——不过也快了。快醉死了。
“我跟他不熟,不知道。”
“你……你感觉呢?”
薛立臻:“……”感觉?我能有啥感觉?你怎么不问问我对前面那棵树下面撒尿的狗什么感觉?
“他今天,给我表白了,”段可湘依旧红着脸:“还送了我这个。”
“嗯?”
“这个,”段可湘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白色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串手链:“他说是黑曜石。”
“黑什么?”
“黑曜石,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他说是一种宝石,辟邪的。”
手链上的黑色珠粒一颗挨着一颗,被打磨成有棱有角的多面体,阳光照上去,显出幽深的光泽。
薛立臻心想,还真挺好看的。
“挺好看的。”
“是吗?”段可湘把手链戴上了白皙的手腕,翻来覆去地看:“我也觉得挺好看的。”说完又把手链摘下来,装回了那个精致的小盒子。
“那你要答应他吗?”薛立臻问。
“我不知道,我……没想好呢,”段可湘咬了咬嘴唇:“我听他们说这个手链很贵的,我是不是应该还给他?”
段可湘长着一张甜美的娃娃脸,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眉头轻轻皱在一起,看得人心疼。薛立臻知道,这肯定是段可湘第一次拥有一件一百块以上的首饰。
“随你便吧,如果……你不喜欢他,就还给他呗。”薛立臻到底是更偏向“还给周贺”,他总觉得段可湘和周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当然,他和周贺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说白了,穷人和富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也不知道喜不喜欢他。”
唉,这绕来绕去的。
三
薛立臻和段可湘从小玩到大,有点儿青梅竹马的意思……可惜,他不喜欢段可湘,段可湘也不喜欢他。
——他们俩小时候的日常经常是:嗨薛立臻,啊你又挨你爸打了?嗨段可湘,诶,你胳膊上怎么了?你爸喝醉了拿水杯砸的?!
狼狈的生活里,哪有“喜欢”的立足之地。
薛立臻心想,他妈的,干不死那孙子我不姓薛。
“薛立臻,对、对不起啊,我和他解释过了,我没想到……”段可湘眼泪汪汪地看着薛立臻,眼睛都已经哭肿了。
“没事儿,你回去吧,不用管我——嘶!”薛立臻嘴角一抽,疼得眼泪都冒上来了。
他的右脸肿得像贴了个馒头,说话很费劲。身上也疼,周贺那孙子往他肚子上踹了好几脚。
“对不起……”段可湘说着说着,又开始哗哗流眼泪。
“我真没事儿,”薛立臻尽量在不牵动嘴唇的情况下说话,感觉自己有点像清宫戏里作威作福的老太。监:“这是我和周贺的事儿,和你没关系,你快回家吧,省得你妈担心。”
……
段可湘终于走了,薛立臻火速拒绝了诊所大夫“再买点消炎药配合药膏用”的建议,硬是挺着腰板迈出了诊所。
他打算等老妈和李叔睡了再回去,省得被看到高高肿起的脸。李叔是他后爸,菜市场上摆摊卖水果的,现在老妈和李叔一起卖水果,早上赶早市,五点就起床,而薛立臻七点起。这样的话,等明天晚上回家的时候,他的脸估计就没那么吓人了。
身上的钱在诊所花光了。段可湘本来要替他付药费,薛立臻当然是不肯的,这是他和周贺的事儿,他早晚要去周贺那儿揍回来——想到这,薛立臻就更窝火了,周贺脖子上的那是什么?!看不出是个脑子!
段可湘和周贺谈恋爱之前,放学是和薛立臻一起走的。这还是段可湘她妈拜托薛立臻的:“立臻啊,你们下晚自习都八点半了,路上黑,你等着可湘一起走,啊?”后来段可湘和周贺在一起了,就一直坐周贺家的车回家。
前天,周贺家有急事,下午就把周贺叫走了。于是前天晚上段可湘是和薛立臻一起回家的。
结果第二天周贺不知道抽了什么疯,人来人往的走廊里,薛立臻正犹豫要不要去厕所抽根烟呢,就被周贺当众抓住了领子,冷声说:“你他妈离段可湘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