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人?许久未见。”方长鸣同高成林打招呼。这么久了高成林还是暂代户部尚书,不过等殿试过后,有礼部和工部的支持,高成林的官位也该定下来。高成林:“方大人实在忙碌,听说你这些日都是要等天黑才能回府。”“是忙了些。”马上就要公布开荒换良种的事,许多事务都需要他亲自过目,不是他想要当甩手掌柜就能当成的。所以他急需要一批新的打工人啊!!!说完方长鸣就目光灼灼地扫向大殿中目前还空着的桌椅。新鲜的打工人,马上就要来喽!唐丞相和沈大将军等人结伴入殿,方长鸣和高成林对视一眼,两人站起身笑着对唐丞相行礼。“见过唐大人。”方长鸣道。唐丞相面色冰冷,他似乎已经厌倦了遮掩自己的脸色。方长鸣却像是没有看出他的不同似的。唐丞相倒是不想要接方长鸣这个礼,但想到还在奇丰县的儿子,他也只是微微颔首,便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沈大将军倒是跟两人说了两句话。“这?”高成林不解地看向方长鸣,唐丞相怎么像是有所顾虑的模样?这般好的时机竟是都没有找方大人的麻烦。方长鸣耸耸肩。唐致在建州过什么日子,取决于唐丞相是什么选择。实际上方长鸣根本不想要唐丞相认命。他要是认命了,自己想要找个合理的理由彻底铲除唐家就难了。方长鸣没能思考多久,他就听到了礼官传各位学子入殿的声音。陛下不会提前到,而是需要等众多学子都坐定之后,才会‘姗姗来迟’。周围的众臣自然不需要向着这些学子起身行礼,他们都是坐在高处静静地打量这一批学子。方长鸣觉得他们有点像是监考老师。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学子们还要仪态万千不卑不亢地见礼,入座……没有大心脏是不行的。方长鸣都看到好几个人额头上都冒出冷汗了。这冷汗流了还不能伸手去擦。方长鸣笑着摇头,他都想不起来自己当年参加殿试是什么模样了。他那时候心气极高,紧张倒是没紧张,更多的是愤怒和不甘心吧。“恭迎陛下!”礼官的喊声将方长鸣的思绪拉了回来。一身冕服的白老师走了进来。方长鸣跟着众人起身行礼。千呼万岁,白明理心中却没有多少波澜,就是觉得要是孩子在这种环境中长大,想要养成谦逊的性子还真有些难。往后他教导宗室的孩子一定要记着关注孩子的性子。走到众臣所坐的位置旁,白明理照常虚扶了下方长鸣的胳膊。“众位爱卿起身吧。”唐丞相紧紧抿着嘴,不去扶他这个丞相,却去扶方长鸣?!陛下这是连装都不愿装了。方长鸣也有点吃惊,他冲着白明理眨巴眨巴眼。一双弧线完美的桃花眼,都要瞪成杏眼了。现在的场合不合适吧?白明理压着嘴角轻轻拍了拍方长鸣袖长的手,没什么不合适的。唐丞相不是蛰伏下来了吗?他们总要给他一个理由再次出手啊。再说了,他作为公司大boss,既不爱享受,也不爱杀戮,就是想要对方长鸣好一点。好一点点而已。方长鸣很快就明白了白老师的意思。自己不过是随口抱怨一句,白老师反应还挺快的。他对上白明理温和的目光,不知为何心跳快了一拍。自己,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点‘恃宠而骄’了。孙三柳在宫外时虽说不紧张,但是等到进入大殿之后,心就跟着提了起来。实在是今日来的重臣也太多了些。更别说陛下也在。他微垂着头,不敢细看,只是不知为何突然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本就安静的大殿更加安静。孙三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敢抬头。白明理放开方长鸣的胳膊,然后便面不改色地走向龙椅,众臣都松了口气。还好陛下并没有说什么,今日实在不是跟唐丞相别苗头的好时机。守卫在侧的苏硕见众人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险些没忍住冷笑,陛下又不是宠爱奸佞,对方大人好些这些人就这幅神情?当皇帝也怪憋屈的,一举一动都要被审视。苏硕想到这里,赶紧打住,自己胆子真是越来越大,都敢觉得当皇帝是个辛苦活了,这要是让老大知道了还不得踹他屁股?!“诸位学子都是我大齐的栋梁,还望此次殿试,诸位能全力以赴,让朕瞧瞧诸位学子之能。”白明理说完就看向一旁的主考官,中书令立即起身吩咐小黄门将卷子发下。孙三柳等人入宫的时候已经被搜过身,如今又有这么多大臣盯着,便是真的能运道好到混过会试,这殿试也作不了弊。别说作弊了,不少人还未提笔就已经在发抖了。钱英堂大脑有一瞬间地空白,多年学的东西看的书似乎全都消失了!!!他没有立刻去拆卷子,反而是一双手放在身前死死握了握,控制住发抖的双手,他这才慢慢将考卷打开。钱英堂下意识先翻到了考卷最后去看陛下添上的题目。原本的考卷是会试后早早准备好的,只是昨夜陛下临时将他要加的话给了主考中书令和礼部尚书。礼部尚书立即让心腹和自己亲自在考卷最后加了一题。那是一道策问。“若有一个名大兴,此国风调雨顺,田地丰收,当如何平衡粮价,藏富于民?”钱英堂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是什么做不出来的数算题。许多学子都是一样的想法。陛下办事果然还是有条理的。此次问政,更像是在为良种推广后做准备。众人能通过会试,对政事也不是丝毫没有了解。方长鸣看着阶下众人渐渐拿起笔,开始作答。他心中开始思量若是自己会如何做。若是天下各处粮食都丰收,粮价必然会下跌,各处农户想要挣得银钱怕是不成,粮商必定会趁着丰年打压粮价囤积居奇,等待发生灾祸时,再讲粮食抛出。几百上千来,这种事屡见不鲜。大齐本朝也在各处建立的平价仓,丰年存粮,可光是如何动员各处县衙收购粮食都是个困难的问题。一来是能成为粮商的必然是当地地头蛇,或是跟当地乡绅有十分密切的关系。农户碍于情面或是旁的因素不得不将粮食卖给粮商。二是这些商户消息灵通,平日收粮的价格都会比官府要高上一点。农户只管吃饱肚子存下银钱,可不会管粮食最后被谁囤积下来。便是有人知晓其中的猫腻,大多也无法反抗当地的乡贤。最后大概也会随波逐流,将粮食卖出。除非当地官员积威深重,不然政令十分难以推行。其实不光是粮食收购,其他政令的施行也有相同的难处。只是因为粮食之事事关重大,这坏处就格外凸显出来了。所以这件事最大的问题,从来不是皇上是什么态度,什么政策,便是政策平庸也无妨,重要的事该如何打击当地势力,让政令通行。这就到了问题的根本。要知道便是将此事计入政绩考核,将各地县令官员都调动起来,官府一年的财政拢共那么多,他们怎么跟粮商去比拼,说不准农户都不会支持他们,再说了粮商背后站着的人都是当地大族,到时候动作太大则会引起动荡。最后只能是‘同流合污’,做些表面功夫,真当要用粮的时候估计就会出问题。问题这是制度上的问题,自古地方便是自己人治自己人,除非制度完全改变,不然这些问题会一直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