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满仓虽因在山上砍柴挑担瘦了不少,但那扇窗户实在狭窄,他挤进去时,响起一阵布料摩擦窗框的声响,不过很快就被火车轰鸣的声音所掩盖。
霞姐进入厕所的时候,帆布包不小心挂在了窗钩上,她用力一扯,带子断开。就在那一瞬间,温羽凡瞥见包角露出半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抱着个小女孩,画面透着一丝温馨。
“小心。”温羽凡先将一个长条状包裹塞进窗口,随后自己敏捷地翻进窗台。厕所空间十分狭小,他尽量寻找着能落脚的地方,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弄出太大声响。
厕所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冲水阀滴答滴答地响着,外头传来乘务员推车的轱辘声,那有节奏的声音仿佛是时间的刻度。
三人挤在这不足两平米的空间里,金满仓的伤腿蜷在马桶旁,膝盖几乎顶到了霞姐的帆布包,狭小的空间让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极为艰难。
“你们先躲这儿。”温羽凡把那长条状包裹稳稳地背在身后,随即趴在厕所门上,耳朵紧紧贴住门板,仔细聆听着门外的各种声响,眼神中透着警惕,“等下我去前头车厢探路,你们随后一个一个出来。”
金满仓喘着粗气,靠在水箱上,月光斜斜地从窗户照进来,在他汗湿的额角镀上一层银边,他的脸上满是担忧:“大哥你当心……别被乘警抓了。”
温羽凡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放心,车上人多,只要不表现得慌里慌张鬼鬼祟祟,像个正常人一样,谁也不会怀疑我们的。”
霞姐忽然轻笑出声,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后背,眼神中带着一丝调侃:“你这都跟哪儿学的呀。”
“铁道游击队。”温羽凡挤了挤眼,门缝漏进的光在他鼻梁上划开一道亮线。
他猛地拉开门,肩膀擦过门框时带起一阵风,随即迅速闪身出去,动作干脆利落,仿佛一只敏捷的猎豹,消失在昏暗的车厢中。
走廊里,乘务员的推车正“吱呀吱呀”地缓缓靠近,那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温羽凡迎着车走去,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在地面拉长成斜斜的楔子。
“有什么吃的吗?”温羽凡摸了摸肚子,故意让语气里带上长途旅客特有的疲惫,脸上还露出一丝饥肠辘辘的神情。
乘务员满脸热情,立刻介绍道:“有饼干,饮料,矿泉水,小零食,对了还剩几盒盒饭。”那声音带着职业性的亲切。
温羽凡从兜里抽出张皱巴巴的百元大钞,随意地递了过去:“盒饭来三个,水三瓶,其他东西你随便凑个一百块钱的。”他的动作看似随意,眼神却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好的。”乘务员利落地在推车上层码好盒饭,又将三瓶水摆在边上,接着抓了几包瓜子和豆腐干,“东西有点多,要不要给您送到座位上?”
“不用,多麻烦啊。”温羽凡拿起三瓶水揣进怀里,用左臂紧紧压紧,右手一次托起三盒盒饭,那姿势有些狼狈却又透着一股沉稳,“其他的小零食你塞我怀里吧。”
“好嘞。”塑料袋窸窣作响间,瓜子、豆干、火腿肠被一股脑塞进温羽凡已不太空余的左臂之上,东西堆得摇摇欲坠,像是随时都会掉出去。
“您可拿好了啊。”乘务员提醒道。
温羽凡捧着一大堆东西,微微侧身绕过乘务员和推车,脚步尽量放轻。
“谢了啊,您忙您的。”他冲乘务员点头,刘海垂下来遮住眼底的锐利,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乘客。
乘务员笑着点点头,推手推车继续向前,金属车轮在地面碾出规律的轱辘声,很快消失在相邻车厢的连接处。
这时,霞姐已整理好帆布包从厕所出来。
她特意将碎发别至耳后,步伐轻稳,像一只优雅的猫,悄无声息地走到温羽凡身旁。
她的指尖自然地从他怀中接过三盒盒饭,嘴角扬起一抹赞许的笑,眼神里满是欣赏:“还真有你的啊。”
温羽凡整理着怀中摇摇欲坠的零食袋,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眼神里透着从容:“哪里,在下只是有丰富的观影经验而已。”
两人并肩往车厢深处走,泡面的热气混着盒饭香气弥漫开来,那味道在狭窄的车厢里萦绕。远处有小孩哭闹着要糖果,乘务员的报站声透过喇叭传来,模糊成背景里的白噪音,给这紧张的氛围添了几分生活的气息。
霞姐忽然用手肘碰了碰他,目光掠过他怀里露出一角的火腿肠包装,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接下去怎么办?”
温羽凡侧过身避开迎面走来的旅客,衬衫里的矿泉水瓶硌得肋骨生疼,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先找个能落脚的地儿,别让那胖子在厕所闷出痱子。”
话音未落,前方硬座车厢的绿皮座椅已在廊灯下若隐若现。
霞姐看见他鬓角新渗出的汗珠,伸手替他理了理歪掉的衣领,指尖触到他后颈尚未褪尽的伤疤,心中涌起一阵心疼。
“小心点。”她低声道,眼神里满是关切,“总感觉这列车开得太顺了。”
远处传来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那有节奏的声响仿佛是火车的心跳。
温羽凡忽然想起刚才在车顶看见的小男孩,那双在雾气后睁得大大的眼睛,满是恐惧与好奇,仿佛能看穿他们的秘密。
“顺不好吗?”他摸出颗糖果塞进霞姐手里,包装纸在指间发出脆响,那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放心,没人知道我们在这儿。”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试图安抚她的担忧,眼神中却也藏着一丝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