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海兽禁区。
腥咸海风卷着腐尸的铁锈味与巨兽黏液的酸腐气劈头砸来,甲板上的士兵们纷纷捂住口鼻踉跄后退。
慕斯里撞开拦路的缆绳架,腰间马刀磕在铜制舷梯上迸出火星,慕云山紧跟其后踩碎了几枚黏在甲板上的半透明黏液泡。
两人肩甲相抵冲上艏楼甲板时,眼前那团遮天蔽日的灰黑色阴影正甩出尾鳍,将三艘巡防舰拍得如同碎木片般卷入翻涌的浊浪。
“升金瑾花海旗,你带舰队回航,给南海舰队留点种子。”慕斯里的声音平静,可那双常年被海雾腌渍得泛着灰翳的眼瞳里,却陡然炸开两簇近乎灼金的火芒。
在歌安帝国的战列条例里,当锯齿状的金瑾花将旗在主桅顶端撕裂海风时,便意味着舰队指挥官已决心用染血的舰首锚定最后防线。而还能正常行驶的舰船则快速突围。
慕斯里反手拽出腰间马刀,鲨鱼皮刀鞘与铁扣环相撞发出刺耳的咔嗒声,疤痕纵横的面皮扯出狰狞弧度。
他将刀锋抵在舌尖舔掉刀镡处的铜锈,嗓音里翻涌着铁锈味的狂啸:“老夫在南海暗礁群泡烂三副船舵时,你这扁脑袋畜生还在海底啃珊瑚吧!”
刀身划破海面的刹那,溅起的水珠在他浑浊眼瞳里碎成万千金鳞,倒像是整个人都燃着从深海里捞上来的疯癫。
慕斯里的狂啸尚未消散,黑海巨兽的头颅已如崩塌的山崖般轰然压下。
它布满吸盘的触须扫过旗舰甲板,将三名水兵卷入漩涡,腥黑黏液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白光。
慕云山瞳孔骤缩,却见慕斯里突然将马刀插入甲板缝隙,整个人借力跃上主桅横桁,完全不似年过七旬的老人。
他的银发在飓风中狂乱飞舞,瘢痕累累的手背青筋暴起,竟生生将贴在桅杆上的的金瑾花海旗扯开。
"老东西你疯了?!"慕云山嘶吼着抓住缆绳,却被慕斯里抛来的刀鞘砸中胸口。
“把老子的刀鞘带给陛下,告诉他,慕家尽忠啦!”说罢,慕斯里点燃了手中的火把,微弱的火光瞬间便被海雾吞噬,“点火!冲锋!大风!”
慕斯里的狂啸被飓风撕成碎片的刹那,「飞翔的歌安帝国号」甲板突然剧烈震颤,数十米高的火墙从海面轰然腾起。
数艘重伤的战舰同时点燃了军舰上的桐油,热浪卷着油雾扑向黑海巨兽的鳃裂。
“大风!大风!大风!”南海舰队的战吼冲天而起。
黑海巨兽的六对复眼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桅杆顶部的慕斯里,它很难理解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何来的勇气对抗自己。
数艘熊熊燃烧的战舰冲向黑海巨兽时,慕斯里点燃了手中的信号弹,橘红色的火光在巨兽眼睑下炸开。
黑海巨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数十条触须同时拍向旗舰,慕斯里将浸透桐油的火把掷向海面,海面上的桐油瞬间引燃。
"远东的桐油。"慕斯里单手攀着桅索,另一只手将马刀咬在齿间,"当年老子用这玩意儿烧烂过六头深海乌贼!"
他话音未落,旗舰突然剧烈震颤,巨兽的尾鳍重重扫中船腹,龙骨发出濒临断裂的闷响。
慕云山踉跄着爬向操舵室,却见慕斯里已踩着摇晃的横桁冲向巨兽触须,刀刃在月光下划出银弧,将一条吸盘密布的触须斩落。
断肢的血泉喷溅在甲板上,发出刺鼻的焦臭。慕斯里趁机跃上触须残骸,借力冲向巨兽眼部。
慕斯里咧嘴大笑,刀身深深扎进巨兽眼窝,腐臭的黑液顺着刀柄淌进他的袖口。"老子就知道,你这扁脑袋听不懂人话!"
巨兽被刺痛,狂怒地摆动巨大身躯。这一举动搅得海面波涛汹涌,周围的战舰像风雨中的落叶一样飘摇不定。紧接着,粗壮的触须如闪电般抽来,重重击中慕斯里。
慕云山在旗舰甲板上看见慕斯里的身影被触须扫中,银发在火海中划出最后一道银弧,像片被揉碎的月光坠入翻涌的黏液漩涡。
“爷爷!”他的嘶吼卡在喉间,踉跄着撞开燃烧的缆绳,在舷边抓住的只有半幅染血的金瑾花披风。海水里浮着半截穿着鲨皮护腕的左臂,护腕上的锚形刺青还在渗血,指尖仍保持着握刀的弧度。
"小慕长官!主桅要断了!"水兵的嘶吼惊醒了他。
燃烧的旗舰正在倾斜。数十米外,黑海巨兽甩动尾鳍,把试图近身自爆的「勇气号」拍成木屑。
慕云山忽然发现,巨兽的鳃裂在渗血。七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正往外涌着荧光蓝的体液,可这仍不足以让这头深海霸主倒下。
它转动着六对复眼,瞳孔里倒映着即将覆灭的舰队,仿佛在欣赏猎物临终的挣扎。
“砍断锚索!全军撤退!”慕云山扯下“飞翔的歌安帝国号”上的海军鹰旗,塞进怀里。
他挥起断刃砍向缆绳,就在这瞬间,看到二十艘自爆巡防舰正被触须绞成碎木。舰船上的水兵们抱着浮板跳入海中,却被巨兽喷出的黏液冻成冰雕。
当黑海巨兽的触须即将绞碎「黎明号」的船桅时,黑海巨兽突然如被钉在海面的山岳般僵住。
六对复眼同时转向东北方,原本泛着冷蓝的虹膜骤然收缩成竖线,眼睑边缘的荧光膜突突震颤,竟在海面投下六团跳动的光斑。
它的触须突然全部蜷缩,吸盘在甲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如山脉般庞大的脊背缓缓消失在海面之上。
“它。。。为何不追?”慕云山身旁的年轻水兵握住马刀的手指节发白,望着巨兽消失的地方,声音里混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与不甘。
慕云山没有回答,他看见了黑海巨兽下潜时的复眼,它似乎得到了某种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