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青光萧萧然,身不由己纵入无边深渊。
绝望间,有股温热气息从背后贴近,将她严严实实揽入怀中,盛芒之下,下一刻便没入了无尽黑暗当中。
待有了稍许知觉,有人在轻轻拍打她的肩头。缓缓睁开眼,正对上封阵漆黑星眸。她直起身来,却发现正是坐在了一方桌案面前。
周身不痛不痒,只是施展不出任何法力,虚无压迫之感陌生而又熟悉。
难不成,这便是那测字老道所设下的结界?
正凝思间,不知何处敲响一阵钟鼎之音。随那个声音望去,却是从城中那座千古建筑,麒麟阁所传来。麒麟阁下,迎风一面青幡招展。放眼望去,不下百个人头,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整整齐齐成数列纵队,稳稳端坐于同种规格桌案面前,场面蔚为壮观。
她与封阵,正是这其中之二。
这场面又委实怪异,便欲起身去四处走动。可双腿有如灌铅,分毫挪动不得。
钟鼎之音悠悠荡于空无边际的四野,而后响起一道沧厚的嗓音,阔声道:&ldo;诸位,请示!&rdo;
此熟悉的声音仍在头顶飘荡,空旷中四下里传来&ldo;沙沙&rdo;响动。向右手边一看,一袭水色道袍的男子,手边持一杆竹笔,正在案前奋笔疾书。
脑海中寻觅片刻,水灵烟不禁向旁试探道:&ldo;沙城?&rdo;
男子滞手回望,在认出她时面上先是一惊,&ldo;你,你是,水灵烟!&rdo;
封阵却是满面愁容,&ldo;此人又是谁?&rdo;
未去理会他的不耐,水灵烟与沙城热络聊道:&ldo;想当年,我记得,你的个头还未有我高。啧啧,真是男大十八变。&rdo;
沙城目光在她面上停留片刻,而后满面涨红,&ldo;你,你也如是&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rdo;
水灵烟笑了笑,便想起了正经事,&ldo;你们这是在做何事?&rdo;
沙城红着脸面叹道:&ldo;昨夜,奉泽慧长老之命,我与众师兄弟来此&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rdo;
&ldo;方才从简帛处我已大概了解了,我是说,我们,我们现下在做何事?&rdo;
顺沙城示意,只见面前桌案一方白纸,一展砚台,一杆竹笔。水灵烟疑道:&ldo;难不成,还是要测字?&rdo;
沙城点头道:&ldo;那老道有言,若不见真字,便永困其境。&rdo;
内力全无,双腿失觉,若非拔得头筹,当真要永堕于此。便拾笔点墨,翻出银婆婆交与的羊皮卷,试着写下了一个&ldo;目&rdo;字。
麒麟阁中钟鼎再次敲响,水灵烟颇为满意赏了赏面前黑体,却总觉侧旁不时飘来阵阵阴冷寒意。她微微侧目查看,只见封阵直勾勾望着自己,像是黄山崖上的清冷孤松,幽怨又凄凉。
她稍稍镇定心魂,&ldo;你在做什么?为何不下笔?&rdo;
封阵不动分毫,艰难启齿,&ldo;你到底有多少个师兄?&rdo;
水灵烟抽了抽嘴角,正经想了想,&ldo;同门,只有五个。至于同宗,舒和峰,一二三四五,六七□□,大约九个。河汉峰,一二三四五六&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三十七个,不对,一二三四五六&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rdo;
&ldo;住口!&rdo;封阵乌云满面,压抑着就要爆发的怒火,咬着牙根道:&ldo;回答我,你最中意哪个?&rdo;
&ldo;自然是同门师兄。&rdo;水灵烟脱口而出。
&ldo;同门中哪一个!&rdo;
面前桌案被手掌劈成两半,碎裂之声震天动地,众人不禁纷纷侧目张望。数百道惊奇目光犀利扫过,水灵烟默默叹了口气,见封阵仍在幽暗角落中愤如困兽,水灵烟颇有些不解,好奇询道:&ldo;难不成,你在因我而吃醋?&rdo;
&ldo;哈!哈哈!&rdo;封阵瞳孔一阵,随后仰天大笑,&ldo;笑话,我封阵平生最恨的便是醋!&rdo;
&ldo;没劲!&rdo;看热闹间,众人顿觉寡然无味,又纷纷侧身回正。
水灵烟亦是嗤之以鼻,当下却觉得头皮如针扎般暗暗吃痛。而后,便见一缕发丝悠悠然落于身前桌案,而面前白纸之上,已无任何笔墨的痕迹。她轻轻捻起,&ldo;谁,谁薅我头发?&rdo;
沙城风轻云淡道:&ldo;这算什么,你瞧我这。&rdo;
向他所示脚下看去,密密麻麻有如野草缭乱,竟是根根发丝缠作数团,散落满地。
&ldo;这个惩罚着实变态。&rdo;水灵烟轻轻向桌面一吹,不禁叹道:&ldo;说好要彼此共白头,没想到你却偷偷秃了头。啧啧。
放眼人海,她才注意到几个人的后脑有些疏松,甚者有人头上已然露出一寸雪白的肌肤,在这满目荒唐中锃亮发光。
年华尚好,怎能在此处变做光头?
于是将羊皮卷托在在掌心,复看了又看。老道早不封魔晚不封魔,偏偏在即将她来时着错了道。她下意识觉得,这其中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参不透这其中的门道,她只好将皮面上空洞洞的双目,按照自我理解,试了多次。在掉了数缕发丝之后,她又胡乱写了几个字,果不其然皆以失败而告终。
屡败屡挫,一筹莫展。沙城在她旁侧已被折磨得心力交瘁,抓耳挠腮间匆匆瞥了眼她手中的双目,便惊恐得无以复加。复扭过头去,以头撞击桌案,万分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