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二爷平复了一下心情,再往后的故事由老喜讲述,他是宫里赐给灵王府的管家太监,剩下的事情由他亲历。
那日,伏峥突然回府,和他一起的还有几个宫中的禁卫,他们身披金甲身形高大,每人还背着一个巨大的竹篓,盖的十分严实,看不到里面的东西。老喜见伏峥神色萎靡,虽想上前提问,却被后者抬手制止,伏峥沉默良久,平静地问道:“老管家,我还有…还有子女在世么?”老喜点点头回到:“侧妃陈氏,尚怀有一子。”伏峥点点头继续说道:“你把家中财物分给还在的佣人奴仆,遣他们各自散去吧,事毕来后院找我。”
灵王妻妾子女几乎死尽,唯有一个侧房陈氏,腹中尚有一子,已怀胎六月有余,也不知是儿是女,只因前些时日回老家省亲故而逃过一劫。伏峥强撑病体跟着老喜来了后院。灵王侧妃陈氏本是朝中吏部大员之女,相貌虽也俊俏妙丽,却终属政治联姻,加之伏峥情感寡淡,终不似寻常夫妻般熟稔亲密。
虽是如此,但看着虚弱的伏峥进了房门,陈氏却还是不顾自己粗大的腰身赶紧前去搀扶。
“书宁,我可能活不久了,你肚子里的小家伙,许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了。”伏峥瘫在椅子上说道。
陈氏很是意外,伏峥竟然会呼得她的小字:“夫君…”她嚅嗫了片刻说道:“夫君切莫如此,我粗通些医术,娘家中亦有学识渊博的医者,定能保夫君周全,我也…我也会照顾夫君,直至夫君痊愈。”
陈氏觉得今日的小灵王与平日判若两人,往日里伏峥强悍精明,盛气凌人,叫人难以靠近,今日小灵王却敛去了往日的锋利,透露出几分温柔。
伏峥也从陈氏坚定的目光中看出了什么,他有些激动想要站起身来,背后的伤口却再次崩开。再次醒来时,他已被人转移到了床上。
“书宁,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他叫醒了正坐在桌前打盹的陈氏。
随后,是一场传功仪式,隔腹传功的仪式。
这种行为从来没人做过,但伏峥用自己最后的命力如同针尖舞蹈般完成了这个仪式,做完后他本就虚弱的脸上几乎已看不到活气了,他看着满头是汗的陈氏,伸手抚在了她的脸上:“书宁,我真想重新活一次啊,除了杀戮、使命,血腥味,原来人的一生还有许多事情值得去做呢。”说完他看了看跪在一旁的老喜说道:“喜叔,我死后你要好好照顾夫人……”
话音未落,一个金甲护卫推门进来,那护卫脸上覆着金色面甲,他浑身是血,单膝跪地,言辞却十分平淡:“禀灵王,对头们杀过来了,瞅着像大马戏团的妖人,来的正是驯兽师!”
“好!大头终于现身了,把东西给我。”伏峥虚弱的伸手,金甲护卫犹豫片刻,把一块绛红色的魔能石递给了灵王。
“两刻钟后,你们把埋好的魔能石全部唤醒引爆。”伏峥挣扎着站起身来。“喜叔,你带夫人从后院密门走吧,门外有接应的大内高手,去云州找陈映,他会接应你们。”
不待陈氏开口,老喜一把缠起陈氏,时间太急了,伏峥目送着满脸是泪的陈氏,露出一丝笑意:“书宁,南国有神鸟,能于烈火中涅盘而生,这孩子无论男女就给他起名叫伏涅吧……”
片刻后,伏峥坐在后院的太师椅上,手中攥着那块怪异的魔能石,一头巨大的黑毛狮子口中衔着个死掉的护卫一头撞开院门。
端坐在狮子上的高大男人衣着滑稽:“小灵王,看来故事的结尾还是我们赢了!”
“驯兽师后的马戏团首领是什么?是丑角对吧?”伏峥脸上通红,不知是火光映射,还是回光返照。
驯兽师夸张的胡子颤抖了几下,他不明白伏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去和你的老对头聚灵渊相见吧。”伏峥狠狠捏住魔能石,最后的纯力顺着他枯萎的脉络传至手掌,一声巨响,紧接着时无数声巨响,整个灵王府被炸成齑粉。
残忍还是坚韧、暴戾抑或勇敢、世人对他的评价已不再重要,他在生命的最后感受到了别样的东西,但他终究没有后悔,没有迟疑,他深入幽境,杀死幽灵主宫李竞天,又在灵王府炸死大马戏团博克萨,争端远不会终结,但他已然在自己任上做到最好。
次日凌晨,伏语秋带着一众禁卫站在灵王府的废墟前,眠龙城的纷乱已经平息,他已派出信使前往南陲各镇,密令各镇府兵截杀正往南部而去的叛乱者,伫立良久他才开口吩咐道:“清理灵王府遗址,给小灵王在此处造墓,龙国亲王规格。”言罢,他翻身上马,直奔皇宫而去,这是他能为这个与自己不算亲密堂侄做的最后一件事。
陈氏在一众人马的掩护下,连带老喜,一同逃到了云州刺史陈映家中,可半月之后,反叛者余孽便寻到此处,陈映为了胞姐拼命掩护,却终究难敌,力战身死,战乱中,陈氏与老喜失散。
此后的事情是老喜与季罹重逢时季梁说的,那日,陈氏孤单一人,几乎难以摆脱追兵,幸而被路过的季梁所救,季梁探明陈氏身份,便一直将她护在身边,直到两月后,陈氏在雷州诞下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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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叛逆者的余孽一直骚扰太守府,都被季梁一一挡下,慢慢的,季梁与陈氏似乎生出些异样的情愫,季梁与伏峥政见极为不合,但却能为对头的妻女三番五次出手,要知道承担风险的并非季梁一人,而是整个雷州季氏,兄长季恒曾三番五次劝说季梁,可以派亲卫保护,但季梁却一直亲力亲为,将母子二人照顾的无微不至,这使得当地豪族千金因两人不清不楚的关系与其退婚,即便如此,季梁也从无半句怨言。陈氏隐约察觉了季梁的心迹,但两人却一直相敬如宾,绝无越轨之事,一直保持到两年后陈氏重病身殒。
陈氏死后,季梁如同父亲般独自抚养了小伏涅一年,待其三岁时便秘密将其送到了相府,因为叛逆者余孽与雷州季氏的斗法已然到了最后关头。
季梁号称“殛罚雷尊”,是世间极其罕见的内附雷,不仅可以随意调用雷元素,据说其五脏六腑也能发电,是这世上首屈一指的雷术士,他率领雷州府兵连带雷术士大族雷家一同在臧穆岭与反叛余孽进行了决战,惨胜后,又是连续三年的清剿,终于将反叛余孽基本扫清,随后他秘密去韦家相府带回了伏涅,一直带在身旁,在雷州生活了两年后,他带着寻来的老喜连带伏涅一同入了黑天绝狱,并代替年迈的大伯成为了黑天绝狱的大司寇。
本想等伏涅二十岁时,再告之她本名,没成想今日这段秘辛却被解开。
天色已晚,大堂里点燃了烛火,季罹闻言心中不禁五味杂陈,难怪她一个“外姓人”头戴通天冠可从无人说其僭越。
韦卓看着神色落寞的季罹说道:“妹子,这南陲诸镇本无节度使,也是自灵王入幽境后,才设立镇压,我姑父是第一任节度使,我是第二任,再说那恶寨与幽境私有交往,去年十月我曾见过兽王宗妖人与之交洽,我曾派身旁亲信密查此事,却没了后文,再说那恶寨之下密道纵横,如蜘蛛网一般复杂至极,其寨外冴水湖,面积广阔,水面清澈无比,水深处淤泥层极厚,这一片地域处处古怪至极,我有心攻伐此寨,却因声势过大,难以全功,再加之朝中有人掣肘,亏得那薛少侠孤身入局,将这南方毒疮几乎剜除,我以为,你还是要保他一保。”
季罹闻言思索良久,屠寨之事好商量,只是死的那十个武社之人却不是她能扛下来的,最后她开口道:“这事我蚀罪坑不再追查,我也会尽力和教团沟通,不过以后只能看教团与武社的交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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