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应该是他以祷词呼唤风雨而来,作为灾厄的象征,泼洒在人们头顶。”裴尧解说道,“也就是平时泼水仪式的豪华超级加倍版,作用也是劝诫岛民面对灾厄保持敬畏之心,热爱和平。”
他话刚说完,荀千秋那边,祷词的吟唱正好到了高潮处。
伴随着祷词中对风暴的呼唤,岛上刮起了狂风。悬挂白海贝岛的锁链在飓风中哗哗作响,整座岛屿都凌空轻微摇晃起来。广场上的岛民们站立不稳,歪七扭八地摔了一地。
“他这样——不怕误伤——岛民吗——”不见寒在狂风中大喊,声音刚传出来就被烈风吹散。
“没事——”裴尧同样大声回答,“你看头上——”
激荡的烈风,在海面上掀起滔天水浪,又裹挟着它们旋转飞腾,形成了一条倒扣的水龙卷风。
水龙卷将白海贝岛包裹在风眼中央,这反而使岛上的风暴平静了下来。四周都是灿金色的水幕,海烟花中没来及撤离的绚丽鱼群,在这道悬天水幕中旋转游弋,形成了彩虹飞瀑般的帷幔。
天上噼里啪啦下起了海鲜雨。
彩色的灯带鱼、肥美的贝类、鲜甜的龙虾和蟹被甩出旋转的水幕,像暴雨一样噼里啪啦地坠落在白海贝广场上。这是何等罕见的丰饶,人群激动地朝天空张开双臂,幸福洋溢地迎接来自灾厄的馈赠。
忽然。
欣悦的笑容僵硬在了某些岛民的脸上。
伴随着富饶丰美的海鲜雨,无数白花花的东西,也从凌乱的风中飘飞下来了。
疑惑、迷茫、震悚,这些突兀而不祥的神情,开始像病毒一样,在岛民们的脸上传播。
那些白色的东西轻盈如飞雪,薄透如蝉翼,惨白如尸面,终于落进一只只高高伸出的手里。
竟然是漫天飞舞的纸钱。
“这也是白海贝节仪式的一部分吗?”不见寒接住一张纸片,惊讶地问裴尧。
“不是吧,我没听荀千秋说啊?!”
纸钱的落下,像是某种信号,让这座绚丽的深海孤岛开始褪色。
纸钱铺满了海面,也层层堆积在摊位棚上,脚下广场,在海天间覆盖上一层苍白。阴冷的气息压抑了温暖的灯火,光芒熄灭,海浪一寸寸退回黑暗中。
暴风雨同样洗褪了许多岛民的肤色,他们露出苍白如纸的脸。这些人的存在早已被纸人替代,眼睛和嘴唇都是用颜料画上去的。他们隐藏在人群中,混进白海贝节的盛典,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异常。
纸人们暴露真面目,不再遮掩身份,一个个忽然平展开。他们从一个立体的扎纸人展平成一张薄纸,迅猛地覆盖在离自己最近的人身上,将他们紧紧包裹住。
被纸人包住的岛民像白色的大茧,被裹尸袋封装的尸体。他们在纸皮下挣扎,挥舞的拳脚轮廓不断出现在纸皮表面,不久之后窒息抽搐,直到痉挛逐渐平息。
最后,纸皮们裹挟着被自己包裹的尸体爬了起来,纸片的缝隙中缓缓渗出鲜血。墨画的双眼下,缓缓落下两行血泪。
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人群像炸了锅一样的蚂蚁,四散奔逃,大叫着、哭喊着,冲向岛屿的边缘。
“这是什么情况?”
事已至此,不会再有人认为这也是节日仪式的一部分了。
裴尧抓住一个冲到他身边的纸人,紧紧攥住手臂。对方身上苍白的纸皮一碰便开始剥落,宛如毒蛇,缠上裴尧的胳膊,试图将他裹缠住。
裴尧毫不退缩,一把抓住纸皮,用力撕扯。纸皮撕拉一声破裂开,露出尸体溃烂的淋漓血肉。
他回头朝不见寒两人大喊:“你们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