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四位大人,所有人都死了,都死了……当然,也还除了奴才。”
“帝君可知奴才是如何活下来的?”说到这儿,崔公公眸中的神色更悲凉,“因为帝师大人说,‘这孩子留着吧,留着伺候太子,当是个不会有异心的孩子才是’,所以,奴才得以活了下来。”
“奴才活是活了下来,可却再不是原来的奴才了,帝师在奴才身上种了蛊虫,没有解药的蛊虫,就只为了让奴才做一个忠心伺候帝君的人,这蛊虫已经折磨了奴才二十二年,唯有每月找帝师拿一次缓解之药,奴才才能活下去,今日,又到了每一月向帝师领药的日子。”
“但是奴才今日没有找帝师领药,帝师也不会再给药给奴才,因为奴才把实话都说了出来,都告诉了帝君,咳——”崔公公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姬灏川此时已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转身就要走,“孤去找帝师!”
“不用了帝君,来不及,来不及了……”崔公公将捂在心口的手拿开,“这只食心虫已经到奴才的心脏上来了。”
只见一会儿之前还离崔公公心脏有些微距离的慢慢挪动的黑影此时竟已经挪到了他心口位置,好像紧紧扒着他的心脏正在啃噬一样。
“帝君,从今往后,奴才再不能伺候您了,您自己……要保重啊……”
“奴才活够了,多活了这二十多年,够了……奴才早该和那些青羽族人,和那些侍卫们一起死的,可偏偏是奴才这样身子不完全、天下间最低贱的人多了这么多年,是不是很可笑?”
“帝君,奴才想奴才的家了,想奴才的爹娘及兄弟姐妹了,奴才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见过他们了,这一次,奴才应该能见到他们了吧,早几年,奴才家乡闹了瘟疫,奴才的家人……”
“帝君,你和先帝不一样,不一样,你是个好帝君,咳咳——”
“奴才第一次和帝君说这么多无关的话,还请帝君莫怪奴才。”
“帝君,保重,千万保……重……千万……当,当心君相……”
崔公公说完这最后一句,他闭起了眼。
他嘴角的血还在流,他还是维持着方才跪地的姿势,面对着姬灏川跪着。
姬灏川垂眸看着崔公公,火光映在他眼里,他的眼神却暗得可怕。
他这般一瞬不瞬地看着崔公公不知多久,待他蹲下身欲扶上崔公公的双肩将他放躺下,他的指尖堪堪碰上崔公公的肩,崔公公的身子竟在这一瞬间开始化成血水!
浓黑的血水,从头颅至身子。
诡异,伴随着腥臭。
那去提温水的太监在这时候回来,才要跨进门槛时便瞧见这诡异可怕的一幕,他一声惊叫,摔了手里的瓷水壶,人也吓晕了过去。
瓷壶掉落在地,啪的一声,碎成了几瓣,壶里的温水湿了一地。
不过,就算这瓷壶不掉水洒,这温水,也无用了。
这当喝一杯温水的人,已不在了。
*
一直昏昏睡睡的阿离小家伙在大夫所说的“第三日”日落时又醒了过来。
小家伙醒过来时,那一直守着他寸步不离的君华不在他身侧,不在屋里,他此时正为小家伙下楼端药。
小家伙在床榻上努力地撑坐起身子,看着陌生的屋子,他不安且紧张道:“小华?小华你在哪儿?阿褐你在哪儿?小小花?小小小黄?你们,你们都不要阿离了吗……?”
小家伙掀开盖在身上的厚厚被褥,吃力地下了床穿上鞋,然后转过身来从被褥下拉出他的胖兔子布偶和小木人,抱在怀里后才慢慢迈开脚步,虚弱得走起来东摇西摆的,只见他不是走向屋门方向,而是走向窗户方向。
窗户是掩闭着的,小家伙想将窗户打开,奈何窗户抬高,他根本就够不着,他本可以搬来凳子,站到凳子上将窗户推开,可他站在凳子旁使了老半天的劲都搬不动那凳子。
小家伙沮丧得想哭:“大家都不要阿离了吗……?是不是阿离不听话,是不是阿离是个大麻烦……?”
“啾啾啾——”就在这时,窗户外有鸟鸣声传来,伴随着鸟羽扑打在窗纸上发出的扑扑声。
本是沮丧得想哭的小家伙眼睛突然亮了,“小绿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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