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岚继续说著,聿律看他闭上了眼睛,“我是个不正常的人,而我知道自己有多不正常。所以我才有那种荒谬的想法,觉得如果是前辈的话,说不定可以试试看,说不定会藉此破解什么。”
聿律看他抿紧了唇,“但我没想过试试看之后的后果。前辈说的没错,是我看轻了前辈,在我看过前辈和那个少年相处之后……我想得太容易,把那些事情都想得太过容易了,太过轻率了……”
他深吸口气,抓著散落一地的衣物掩紧胸口。
“我也没想过前辈的……心意,不知道这样做会伤害到前辈。”纪岚望著他,像在法庭上望著法官那样认真。
“前辈……不,聿律,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聿律,对不起。
聿律,我真的很抱歉。
啊啊,三审上诉驳回,这就是死刑定谳了。
挣扎了这么久、异议了无数次,聿律至少有点庆幸,这次他的诸般折磨不只换来一句“不要开玩笑”,至少是个确定判决。斩钉截铁、毋庸置疑的确定判决。
聿律看著低垂著头的纪岚,苦涩在心底漫延成灾。只觉胸口有一块地方忽然空了,像做梦时有的时候总会一脚踏空,从梦里惊醒。而现在确实也是该醒的时候了。
“我不是要你滚出我的视线范围之外吗?”聿律苦到唇角都上扬起来,“你不是老爱叫我前辈吗?前辈这样求你,你都无动于衷吗,纪岚?”
纪岚像是震惊似地看著聿律。他就这样站了好一会儿,聿律看他俯身拾起剩下的衣物,伸手打开了身后的门锁,像在逃离什么一般,扭开了门把就往门外冲。
聿律在敞开的门后意外看见纪化的脸,他的手还扣在门板上,看来刚刚敲门的人就是他。
“二哥?咦……?等一下,聿律师……”
纪化看起来想和纪岚搭话,但纪岚紧咬著唇,和纪化擦身而过,连看都没多看一眼。
纪化转过来想对聿律说什么,但聿律很快地穿过门口,朝另一个方向匆匆离去,连纪化在他身后喊些什么也充耳未闻。
聿律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来的。麻木地穿过人群、穿出饭店,麻木地招手叫来计程车,麻木地驶回他的平民住宅区、麻木地按了电梯、麻木地上楼……直到接触到那张熟悉的小羊皮沙发椅,聿律才稍稍回过神来。
他发现茶几上的电话答录机是闪著的,聿律茫然地伸出手指,在答录机的按钮上点了一下,听他发出轻微的“哔——”的一声,然后是聿律浑身一震的嗓音。
“喂,Davis,是你吗?”
“很抱歉打电话到你家里,但你完全不接我的手机,我只好询问你的Partner,才出此下策。但打了几次你好像也不在家,有一次是你的同居人接的,但他说你从来不和他说你的行踪,他也无能为力。”
Sam的声音在空气里流泻、扩散,聿律忽然惊讶地发现,那个曾经令他光轻沾就战栗的存在,在此时此刻,在他以死囚的身分宣判的此刻,竟变得如此陌生了。陌生到聿律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曾在什么时候、什么契机下爱上这个人。
而答录机还持续拨放著。
“Davis,你还好吗?”
“这次在台湾碰见你,让我很惊讶,也让我喜出望外,分离的这八年来,我一直非常想你。说实话Monnica对见你这件事好像不是那么积极,我想她是怕你在台湾太忙。我好几次都想自己跳上飞机,跳到你面前紧紧拥抱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