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句话要告诉你。”荣妄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强自冷静下来:“第一句,过去那些年,你受苦了。”
“第二句,你比我想象的要厉害、坚韧的多。”
裴桑枝眼眶泛红,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荣明熙,你这般说话,倒真像是长辈在训诫小辈似的。”
荣妄抿抿唇,郑重其事道:“若是早年间识得你,就是认下你做小辈,又何妨。”
话锋一转,语气陡然转冷:“永宁侯府的主子们当真是菩萨心肠。那对夫妇百般折磨于你,屡次三番欲置你于死地,他们非但不为你主持公道,反倒赠银送田,将那家人风风光光送往江南安顿。”
“这般周全妥帖的安置”荣妄冷笑一声,“不知情的,还当是侯府在报答什么天大的恩情呢。”
裴桑枝低垂着眼睫,声音轻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兴许侯府上下,就是巴不得我早些死了干净。”
“特别是我那位名义上的生母。”
“她对我的憎、恨、怨,根本毫无缘由,却又真真切切的存在,浓烈的让我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这般情状,哪里像母女,分明是不死不休的仇人。”
“有时候,我总在想,有她做母亲,不如没有。”
荣妄脑海里倏然闪过一丝灵光,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裴桑枝:“莫非你的身世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庄氏并非你的生母?”
裴桑枝:“也有可能是单纯的八字相克天生犯冲,没有做母女缘分。”
这缘分,她也不想要。
“荣明熙,你说了两句话,那可有旁的疑问?”裴桑枝正色道。
荣妄闻言,指尖微微一颤,随即手忙脚乱地整理起衣袖,又去拨弄案上的茶盏,小动作不断。
在裴桑枝灼灼目光的注视下,荣妄声如蚊蝇道:“还有你之前提到的口头婚约。”
裴桑枝颔首:“是有口头婚约尚未了干净。”
荣妄:“那你可知,与你有婚约之人是何身份?”
裴桑枝淡声道:“留县知县的独子,成景翊的堂弟。”
荣妄听她话音平静,辨不出喜怒,更没有掺杂太多情感,心下竟无端松了口气,抬眸问道:“这门婚事,你可还愿继续?”
“那成景淮倒也勉勉强强算是品行端方的青年才俊吧。”
荣妄说的很是违心。
什么青年才俊。
是蠢材!
是废物。
救命之恩报不了,定下婚约又护不住,直接找块豆腐去撞死吧。
荣妄思来想去,终是硬着头皮将密报递了过去。
一边递,一边在心中唾弃自己,在这等紧要关头偏生要作什么君子之态!
倘若裴桑枝看完密报内容,体察到景淮的隐衷,一时恻隐心动,决意要延续这桩婚约……
那成景淮哪里能配得上裴桑枝啊!
现在收回密报,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
因为裴桑枝接了过去,垂眸缓缓扫了过去,声音怅惘:“原来,我已经爬了这么多座山了啊。”
过了太多的苦日子,受了太多的搓磨,有些事情,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很是详细。”
“荣明熙,能否讲这份密报送给我。”
阎王点卯,也得有名录啊。
荣妄不假思索地脱口道:“那你把成景淮那截儿撕下来。”
“省的你看了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