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华亦步亦趋的跟在裴桑枝身后,小声道:“姑娘,成大郎君又送了首饰来。”
一个又字,道尽了素华的艰辛。
她知世间男儿薄幸善变,却不曾想善变的如此猝不及防。
从前,在夫人所居的折兰院当差时,常听夫人与六姑娘说起成大郎君。每每提及,必赞其专一深情、温柔体贴。那些时兴新鲜的珠钗首饰,总是一匣接一匣地往六姑娘的琅玕院里送。六姑娘妆奁中的珍宝,倒有大半都是成大郎君精心挑选添置的。
现在,成大郎君依旧换汤不换药的送珠钗首饰。
只不过,变成了送五姑娘。
还真是流水的心上人,铁打的哄开心的套路。
裴桑枝脚步未滞,只略一挑眉,眼尾掠过一丝讥诮,嗓音浸着寒意:“不是失心疯,便是受了什么刺激。”
成景翊的好感和青睐可真廉价又卑劣。
“照旧例将首饰变卖,所得银钱用于城北施粥,而后禀明父亲,请父亲决定善后之策。”
好名声是她的,烂摊子是永宁侯的。
素华抿了抿唇,神情颇为一言难尽:“姑娘,这次的首饰怕是卖不出去,要砸手里了。”
裴桑枝轻轻揉摁着酸疼的胳膊,皱眉道:“何意?”
素华毫不掩饰嫌弃之意:“成大郎君此番送来的,是支亲手雕琢的桃木簪子,那簪头勉强能辨出朵桃花模样。不仅用料平平无奇,做工更是粗糙的惨不忍睹,哪怕街边小摊上摆着的十文钱的木簪,瞧着都比成大郎君的这支精致三分。”
“偏生成大郎君没有自知之明,还配了首酸诗。”
裴桑枝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
“我还以为你会感慨成大郎君礼轻情意重呢。”
素华轻啐了一口:“呸!”
“他也配!”
“姑娘,您万不能被成大郎君的花言巧语和层出不穷的小惊喜哄骗了去。”
裴桑枝笑道:“他也配?”
“将桃花簪和诗文一并送去琅玕院,面呈裴春草,告诉裴春草,似成景翊这般三心二意的贱人,实在没资格入本姑娘的眼,让她看好自己的狗,别放出来恶心人。”
裴桑枝心中疑虑渐生,近日这番殷勤讨好,当真是成景翊心甘情愿所为么?
或者,再敢猜一些,是成景翊准备的吗?
她依稀记得,成景翊虽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骨子里却自有一番傲气。他对裴明珠的情意虽未至刻骨铭心,却也存着几分青梅竹马的怜惜,那是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情分,做不得假,总归是真实存在过的。
成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裴桑枝很是不喜这种耳聋眼瞎的感觉。
她不知,不代表永宁侯不知。
心念所动,裴桑枝直接去寻了永宁侯。
“成老太爷下令将成三爷的儿子接回京城了?”裴桑枝闻言一怔,朱唇微启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上辈子,可没有这档子事儿。
若她的记忆无误,成景淮当是乡试放榜,有了举人功名后方才返京。
永宁侯凝眉:“有必要如此惊诧吗?”
“成老太爷执意要与侯府结这门亲事,可成尚书夫妇的所作所为实在有辱侯府颜面,加之成景翊妄想齐人之福,你又以出家相胁明志。这一桩桩一件件,自然让老太爷起了换人的心思。”
裴桑枝眼睫低垂,掩去眸中思绪,神色平静道:“倒不是惊异于人选更迭,只是未料成老太爷千挑万选,最终竟选中了生父乃庶子出身的成景淮。”
“据女儿所知,成三爷始终不得老太爷欢心,虽入仕多年,至今仍屈居七品知县之位,未见半点升迁之望。而且,三房也基本上不回京团聚,生疏得不像话。”
永宁侯先是漫不经心道:“谁知道呢。”
“成老太爷的打算,一般人也琢磨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