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里,窗牖半支着,冷风时不时挤入。
炭盆烧的旺,倒也不觉得冷。
裴桑枝和裴余时对面而坐,一人端起茶盏,一人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木鱼。
裴余时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问的直白:“你想让我回府做恶人?”
“怎么会是恶人呢。”裴桑枝眨眨眼,声音里流露着恰到好处的孺慕和敬仰:“老太爷是力挽狂澜的大英雄,是孙女儿最大的靠山,更是矢志不忘清玉殿下未竟遗愿的有情人。”
裴余时攥着木鱼棒的手僵了僵。
这一幕,怎么感觉似曾相识了。
听的他,晕头转向的同时,又豪气冲天,恨不得干出一番顶天立地的事业。
并且,一股子使命感控制不住地油然而生。
有一说一,他这个冒出来的孙女说话是真的好听。
裴桑枝垂下视线,看着茶水轻轻漾开涟漪,热气氤氲,眼底渐渐铺开一层水光,抿了抿唇,又抬眸,哽咽道:“老太爷,我不想死。”
裴余时犹豫不决,脸皱成一团。
他是真的很怕麻烦缠身啊。
听裴桑枝的描述,如今的永宁侯府无异于是茅厕炸了,谁靠近,就沾谁一身污秽。
就以他吃喝玩乐的一辈子,也干不来清扫、重建茅厕的活儿啊。
裴余时很有自知之明。
“桑枝……”裴余时声音艰涩,试探着说道:“你可能有所不知,我这辈子就没有管过家。”
言外之意,有心无力啊。
裴桑枝可怜兮兮道:“永宁侯府最缺的是明是非对错的掌舵人。只要您能回府,即便什么都不做,无形中也会是种震慑。”
“只要您愿意做孙女儿的靠山,我定将侯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绝不会扰了您的清静。”
裴余时皱着眉头:“你容我再想想。”
“其实,公主殿下薨逝前,告诫过我休要掺和侯府的那档子烂事,以防我被烂人算计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裴桑枝眼神闪了闪。
她何尝不是在算计裴驸马。
看裴驸马这副一把年纪仍不识愁滋味的模样,她的心头缠绕上了丝丝缕缕的负罪感。
“老太爷。”
裴桑枝放下手中的茶盏,清洌冽道:“我长在乡野,亦不曾有荣幸面见清玉殿下,殿下口中烂人烂事并不包括我。”
“若老太爷肯移步随桑枝下山,桑枝愿对天立誓,不出三载,必教侯府与荣国公府结作秦晋之好,以慰清玉殿下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