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沉甸甸地压着未说出口的真相。
刘三刀的尸身,恐怕还要在殓房多停些时日,直到百户大人用他的死,在总署的功劳簿上再添一笔。
“明日我就去南镇抚司,”
叶璟攥紧杨氏给他寄来的衣服包裹,
“最迟后日,定让嫂子见着刘哥。”
他不敢看杨氏骤然亮起的眼睛,更怕想起百户大人会说“战死者遗体暂留,待秋审案结再议。
所谓“再议”,不过是拿这些尸身做筏子,衬着这些混蛋更进一步。
虎娃忽然打了个哈欠,脑袋歪在母亲腿上。
杨氏轻轻抱起孩子,鬓角碎发蹭过孩子脸上的泪痕:
“叶兄弟若得空,明日晌午……”
她犹豫着,从柜顶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用荷叶裹着的糖块,
“你家里没什么可以招待你的,这个几个糖块是昨天刚买的,虎娃昨日非要留着给爹爹,你……带在路上吃吧。”
叶璟接过油纸包,他低头望着杨氏,突然开口:
“嫂子,若还有什么难处,只管告诉我。”
杨氏将虎娃往怀里拢了拢,看得出来,小孩刚刚哭了一下,现在睡得正酣。
她指尖摩挲着榆木柜上的铜锁,忽然轻声道:
“我听当家的说,这旗官府邸是总署按品秩分的……他如今去了,怕是该退给衙门吧?”
女人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
叶璟胸口猛地一缩——他早该想到这点。
锦衣卫的官邸向来只供在职官员居住,刘三刀一死,按规矩眷属确实该迁出。
可眼前这院子,哪里是说搬就能搬的?
他突然伸手握住杨氏冰凉的手背:
“嫂子别怕,这院子……我明日就去跟百户大人说,就说刘哥的案子还需善后,暂留三月。”
“可……”
杨氏抬眼望着他腰间的总旗腰牌,欲言又止。
“没什么可担心的。”
叶璟打断她,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如今是总旗,这点脸面还是有的。”
“就算真要搬,也得等虎娃开了蒙,寻着合适的宅子再说。”
她终于轻轻点头,指尖抚过自己额角的碎发:
“那就……劳烦叶兄弟了。”
……
后来叶璟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跨出那道木门。
待指尖的艾草香淡得几乎闻不见时,他才惊觉已站在北镇抚司朱漆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