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一声脆响,几颗乳白的小牙应声而落。
凌霜铭倒吸一口冷气,只因他看到那倔强的小脸上,一双漆黑而亮的大眼睛慢慢泛起红晕,被涌起的水雾覆盖。
尽管有过照看雒洵的经验,他还是对这种场景束手无策,顿时陷入兵荒马乱中。
“嘘,嘘!别哭!诶,还真掉金豆啊!”
……
像是经历一场大战,直到后半夜小孩才逐渐平静下来。
到了晚上,阒寂谷底寒气愈发砭骨,呵出口白雾都能顷刻冻成冰棱。
这年幼的孩子哭了多时,早就没了力气,此时只能青白着一张小脸,安静地瑟缩在石缝内。
凌霜铭的状况其实也不容乐观,他先是遭雒洵剜心,又被青冥宗打落深渊,能自行恢复意识已是奇迹。
绝大部分灵力都用来吊命,寒意便无孔不入地渗入骨髓,肆意啃噬这具脆弱到极点的身躯。
直到手足都冻得麻木,他才从凌迟般的痛楚中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该寻些衣物御寒。
在储物戒里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才找出件陈年大氅。
凌霜铭犹豫一下,罔顾小孩的挣扎,将他一把揣入臂弯间,再将厚实的毛皮披风盖上,彻骨奇寒顿时消解不少。
本还在张牙舞爪的孩子,在被柔软的衣料裹住的瞬间,离奇地安静下来。
因凌霜铭身受重伤的缘故,这个怀抱其实算不上温暖,却隔绝了刀剐似的风。
鼻尖充盈着好闻的雪松清香,就连其中混杂的血腥都飘着淡淡的甘甜,让人难以自禁地沉浸其间,忘却一切恐惧。
原来世上除了母亲的臂弯,还有这样让人安心的地方。
别扭了一会,小家伙决定向凌霜铭示好:“喂,我救你一次,你也救我一次,我们扯平了。敢问兄台尊姓大名,以后做个朋友吧。”
被问到名姓,凌霜铭刚要下意识地开口,话到嘴边却喉头一紧。
他在这世间无亲无故,先是遭一手养大的徒弟背叛,又被倾注了满腔心血的宗门赶尽杀绝。这样的他,苟延残喘地活着,与死去其实无甚区别。
于是他听到自己的嗓音,先是如掺了砂砾,复又似清泉流淌,尾调带着说不上苦涩还是释然的笑意。
“凌……林决云,一介散修罢了。”
小孩煞有介事地作揖,学着家中长辈的语气道:“原来是林兄弟,我叫君犬子。”
凌霜铭,现在是林决云:“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