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没有直说姓名,但迟轩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轻声答道:“他们原本是在蕲州置了田地,可是没过一年,蓼湘的腿好了,皇兄便带他在四海内闲游,至今也不知玩到哪去了。”
百里霂连咳两声,低低叹了口气:“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迟轩沈默了片刻,开口道:“将军若是想知道皇兄的行踪,我可以……”
百里霂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不必了,这些年生死过往,我早已对那些旧事释怀了。”
“我少年时曾在万佛寺听大和尚讲经,其他枯涩佛偈早就忘了,唯独记得他说人生中最难得的是‘放下’二字,将军多年征战,竟能领悟这一点,当真可贵。”迟轩微微笑着,在他手背上拍了拍。
“王爷看错我了,我放下这一件,心里记挂的却是更多,”百里霂说到这里,闭上眼睛自嘲般的笑了笑,“这样的贪心不足,迟早会吃着苦头。”
翌日天色微亮之时,中军大帐外便擂起鼓来,各营校尉忙不迭的再次赶到大帐前,屏息听候差遣。帐内刚撤了厚毛毡子,亮堂了许多,百里霂饱睡一夜,脸上终於有了些血色,只是依然瘦的厉害。他微微皱着眉,斜靠在榻边,口气半真半假的抱怨道:“我这还没缓过来,你们就又急着召那帮人来找我的麻烦。”
苏漓一面在帐中张挂地图,一面摇头道:“我倒想让你多歇几日,可你要再不出面,外头那些人说不准就要兵变了。”他一伸手指着帐外,“昨日那帮人杀到这里,好像我和曲将军联手谋害了你似的,非要见你一面不可。”
百里霂哭笑不得,又抬头向帐内看了看:“对了,怎麽不见百里陵?”
“他在这里守了几夜,我让他回去睡觉了。”曲舜略略将桌案收拾了一番,回身答道。
苏漓撩起帘帐向外看了一眼,回头对百里霂轻声道:“眼下着实有件棘手的事要将军来决策,等尹将军进来自会向你说明。”
百里霂轻抚着额头:“那就让他们进来吧。”
进来的将士们全然没了昨日在帐外的气势,小心的钻入营帐後便向百里霂道:“将军头风好些了麽?”
“将军好像瘦了不少。”
“将军,我这有个治头风的偏方……”
“好了,把你们这套都收起来,”百里霂有些不耐烦,“有什麽大事赶紧说。”
尹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向百里霂行了个军礼:“将军,乌木合在北凉集结了新的骑兵,这些天就会穿过乌苏里雪山,从伽摩的北侧穿插过来。”
“哦?”百里霂终於来了精神,从榻上翻身坐起,紧紧的盯视着他,“这批人一来,我军实力大增,伽摩必然不会坐视不理,这几日想必会派出一支精兵盯着北边,伺机隔开乌木合的队伍,不让他与我们会合。”
“将军说的是,所以末将准备率一支军队前去接应乌木合。”尹翟低声道。
百里霂怔了怔,忽然下了榻,有些摇晃的走到地图边,苏漓担心的扶着他的胳膊:“将军要做什麽?”
“北凉原与伽摩的极西平原接壤,两边都是广阔无垠,唯独这里有一道峡谷,是路上最为险要之处。”百里霂细瘦的手指在图上点了点,“伽摩人狡诈,恐怕会在此留一手对付我们接应的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