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葭半躺下来,伸手覆在自己的腹部,轻声道:“九郎。”
卫清风还是笑,简直有些傻气了,坐在了床边,拿帕子擦擦她湿漉漉的脸:“傻娇娇。”
她这才有时间仔细打量一下他。不过半年的功夫,他的变化其实还是满明显的,整个人又黑了一圈,下巴上胡子拉碴的,瞧着好像又老了几岁。他身上穿了一件古怪的棕色长袍。
“路边买的。”他无奈地道,“总不能让人知道本将军先逃了吧。”
谢葭“嗯”了一声,然后把脸贴在他手心里。
卫清风有些踌躇,一肚子的话想问,又舍不得此刻的温情……最终还是叹了一声,解了外袍也躺上去,让她靠在自己胸口上。
过了半晌,谢葭平伏了一下情绪,才道:“九郎,您匆匆而回,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妾身?”
卫清风倒是有些不自在,尴尬地咳了一声,道:“也没有……”
他深知自己出征在外。无暇顾及家人,何况妻子年幼,还怀有身孕,他本来就心存愧疚。起初也有一瞬间的震惊和失去理智,但是冷静下来,渐渐想起妻子的好来……她从小娇生惯养,刚成亲的时候她嘴里说着的话比蜜糖还要甜蜜。可那样一个娇气的人儿,竟然有勇气陪他流放千里。
在西南的时候,卫清风不止一次感觉到——就算流放是真的,就算他再也不可能是忠武侯。不可能是大将军,她大约。也会随他远走千里。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背弃他,背叛他们的两个家族?
何况,她的性子那样烈,他曾经暗暗担心她这样是否会刚极易折。又怎么会在权势和富贵面前屈服?
若是贪图富贵,以她后来的名声。要入宫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因此……他倒是很没有颜面去怀疑指责自己的妻子。
他只是尴尬的又哼哼了两声。
谢葭反而笑了起来,心道你不好意思什么。
于是就自己轻声细语,从头到尾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一遍。总结一下,就是一开始是因为萧后主动,后来是为了救谢嵩,总之她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这步境地。然后就是她和太夫人的整体计划。关于事情的细节,她却只字未提。
卫清风就听得倒抽一口冷气。道:“你也太过冒失了!”
谢葭无奈地道:“娘也觉得妾身陷入太深,有意让妾身想抽一抽身,免得将军回来,来不及解释,又是一番鸡飞狗跳……所以才让妾身以养病的名义。在家里多呆一阵子。谁知道萧后却大张旗鼓地赐下了不少东西……还给了一个宫里的妈妈在府里。现在那赖妈妈被娘拘在身边。别的不说,九郎您今晚贸然回来。若是惊动了那赖妈妈,恐怕又有一番麻烦。”
她很不满卫清风那个态度。冒失,难道他不冒失?
卫清风忍不住骂了她一句,叫:“什么叫做我回来了又会鸡飞狗跳?难道我是那等沉不住气的人吗?”
谢葭就轻哼了一声。
卫清风就哄她道:“你我夫妻一场,我怎么会听别人两句流言,就回来闹事?”
谢葭不由得又想起当年他一脸冷漠地说“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样子……不禁在心里长叹。当年情深意笃,两人的关系却又是那么的脆弱,根本经不起一丁点猜疑和否定。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倒有了这样的信任。
她的声音也不禁轻了下去,道:“您回来了,难免是要闹一闹的。不然如何取信于萧后?妾身已经走了这一步棋,便没有回头路了。”
卫清风无可奈何,道:“萧后是这么好糊弄的吗?你觉得,你没有露出马脚?”
她仔细想了想,道:“妾身想,娘和妾身都是下了功夫来做这出大戏的,想来至少,萧后应该半信半疑,至少有些动摇。”
她又道:“只是九郎,您往京城送信,还是要小心一些。您上次那封信,就落到了太子手里。”
卫清风皱眉。
谢葭忍不住道:“九郎,您上次给妾身的信里,到底写了什么……那时候信被递到妾身面前,妾身也没敢多看……”
卫清风再也想不到她是在什么情况下看到那封信。当时写信的时候是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他心中的压抑和紧张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因此无比思念自己的妻子,想必写封信也是情意绵绵,想要一诉衷肠……
现在他哪里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