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123

第92章 久别重逢（第1页）

消毒水的气味在走廊上弥漫，余小麦端着换药盘从护士站出来，白大褂口袋里还装着刚从药房取来的抗生素。6远山腿上的伤口感染反复，她不得不每天亲自监督换药。

转过拐角时，一个高大的身影让她猛然停住脚步。

那人穿着洗得白的牛仔外套，后颈晒得黝黑，正不耐烦地敲着挂号处的玻璃窗。那背影她再熟悉不过——陈大柱，她十五年前逃离的那个男人。

&0t;说了要病历本！没带就回去拿！&0t;护士的呵斥声传来。

陈大柱重重捶了下窗台：&0t;我儿子腿摔断了，你们这帮——&0t;

&0t;陈大柱。&0t;

余小麦的声音很轻，却在走廊上清晰可闻。男人转过身来，那张被山风刮得粗糙的脸上先是困惑，继而瞪大眼睛，像是见了鬼。

&0t;余……小麦？&0t;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最后停在她光滑的脸颊上，&0t;你的……斑纹呢？&0t;

余小麦下意识摸了摸右脸。那里曾经布满陈大柱口中的&0t;鬼东西&0t;——陈家沟人迷信，说她的皮肤斑纹是&0t;不祥之兆&0t;。现在，那些斑纹早已褪尽，只剩下极淡的色素沉淀，不凑近几乎看不出来。

&0t;治好了。&0t;她平静地说，手指却捏紧了换药盘边缘。

陈大柱鼻子里哼了一声，眼神像刀子般刮过她全身：&0t;从陈家沟跑出去，居然没死在外头。&0t;

他身上的烟草味混合着汗臭扑面而来，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余小麦记得这种气味曾经浸透了她婚后的每一件衣服，怎么洗都洗不掉。

&0t;你来医院做什么？&0t;她转移话题。

&0t;关你屁事。&0t;陈大柱眯起眼，&0t;怎么，现在穿个白大褂就真当自己是城里人了？&0t;

挂号处的护士探出头来：&0t;余医生，这人是您……&0t;

&0t;不认识。&0t;余小麦转身要走，却被陈大柱一把拽住胳膊。换药盘咣当掉在地上，纱布和碘伏滚了一地。

&0t;装什么装！&0t;他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0t;小川腿摔断了，在骨科住院。你要是敢去见他……&0t;

余小麦猛地甩开他的手：&0t;你儿子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0t;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捅出去，她看见陈大柱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走廊上的病患和护士都往这边张望，有人已经摸出了手机。

陈大柱压低声音：&0t;小川六月份就要高考了。你要是还有半点当娘的样子，就别去打扰他。&0t;他嘴角扯出个讥讽的弧度，&0t;他现在可是年级前十，比你这种……&0t;

&0t;余医生？&0t;

6远山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他拄着拐杖，右腿石膏上还画着余小麦昨天刚签的卡通笑脸。陈大柱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0t;哦——&0t;他拖长声调，&0t;原来攀上高枝了。这瘸子是你新姘头？&0t;

余小麦感觉血液一下子冲上头顶。她弯腰去捡换药盘，手指却在抖。6远山慢慢走过来，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不紧不慢。

&0t;这位先生，&0t;6远山的声音温和得可怕，&0t;医院里禁止大声喧哗。&0t;

陈大柱上下打量着6远山的病号服和石膏，嗤笑一声：&0t;城里人就是娇气，断个腿还要住院。&0t;他转向余小麦，&0t;至于咱俩那点破事，什么时候办离婚手续，你说了算。&0t;

他故意提高音量：&0t;反正你跑了那天起，我就当家里死了个人。&0t;

护士站的电话突然响起，打破了走廊上剑拔弩张的气氛。陈大柱最后瞪了余小麦一眼，大步走向骨科方向。他牛仔外套的后背上还沾着泥点，像是刚从地里干完活赶来的。

余小麦蹲在地上，一片片捡着碎玻璃。有块尖锐的碎片扎进指尖，血珠冒出来，她却感觉不到疼。

&0t;余小麦。&0t;6远山用拐杖轻轻碰了碰她肩膀，&0t;呼吸。&0t;

她这才现自己一直屏着气。深吸一口气时，闻到了6远山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某种令人安心的松木气息。

&0t;抱歉让你看到这个。&0t;她站起来，强扯出一个微笑，&0t;前夫。十五年前的事了。&0t;

6远山没说话，只是接过她手里摇摇欲坠的换药盘。他的眼神平静得像深潭，却让余小麦莫名眼眶热。

骨科方向传来年轻人的说话声，隐约能听见&0t;爸，你怎么这么慢&0t;的抱怨。余小麦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

&0t;我去重新准备换药。&0t;她转身往护士站走，白大褂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6远山望着她的背影，目光落在她攥得白的指节上。拐杖在地面敲出规律的声响，他慢慢跟了上去，像一道沉默的盾牌。

真实的记忆逐渐清晰：照在余小麦的梢上，镀了一层薄薄的金边。她抬手整理头时，6远山看见她手腕内侧有一道淡白色的疤痕——像是被什么粗糙的东西长期捆绑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