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123

第71章 归乡的医者（第1页）

转过最后一个山弯，余家村的轮廓终于完全展现在眼前。余小麦站在山坡上，望着那些错落的灰瓦屋顶，喉头突然紧。十五年过去，村子比她记忆中破败了许多。几处院墙已经坍塌，露出里面杂草丛生的院落。

&0t;那就是我家。&0t;她指向村西头一栋低矮的瓦房，声音有些颤。房子比她记忆中小了一圈，院墙上的石灰剥落得斑斑驳驳，唯有门前那棵枣树依然挺立，枝头上还挂着几颗青涩的果子。

6远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那户人家门前聚集了几个人影。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正拄着竹竿站在院门口，旁边是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还有两个半大孩子在追逐打闹。

&0t;好像有人在等你。&0t;他说着，调整了一下肩上医药箱的背带。

余小麦眯起眼睛，突然倒吸一口冷气：&0t;那是我妈！&0t;她顾不上山路崎岖，拔腿就跑，&0t;妈——！&0t;

远处的人影转过身，随即也踉跄着向这边跑来。6远山看着余小麦飞奔而下的背影，草帽被风吹落，长在身后飘扬如旗。他弯腰捡起草帽，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当余小麦终于扑进那个瘦弱妇人怀中时，6远山停在了几步之外。他看见余小麦的肩膀剧烈抖动，听见她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山谷间回荡。妇人轻拍着女儿的后背，抬头看向6远山，满是皱纹的脸上泪痕交错，却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0t;妈，你怎么出来了？&0t;余小麦捧着母亲的脸，手指触到的是松弛的皮肤和突出的颧骨，听说你病了&0t;

村里人说看见你回来了。我这病就好了一大半。&0t;余母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说完就剧烈咳嗽起来，忙用一块黄的手帕捂住嘴。余小麦敏锐地注意到，帕子上沾着暗红色的血迹。

&0t;这是6医生，&0t;余小麦扶住母亲，转向6远山，&0t;我们卫生院最好的大夫。&0t;

6远山上前一步，微微欠身：&0t;阿姨好。&0t;

余母上下打量着这个清瘦的年轻人，目光在他白衬衫和医药箱上停留了片刻，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0t;谢谢你照顾我家小麦。&0t;她的手像枯枝一样干瘦，却出奇有力。

院门口的老人这时走了过来，余小麦这才认出那是父亲。记忆中那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如今佝偻得像棵老松，头全白了，脸上沟壑纵横。他拄着竹竿，左脚明显不太灵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0t;爸&0t;余小麦轻声唤道，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余老三盯着女儿看了许久，浑浊的眼睛里情绪复杂。最终他只是点了点头：&0t;回来了就好。&0t;声音粗粝得像砂纸摩擦。

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走上前来，脸上堆着刻意的笑容：&0t;大姐回来啦！这是你侄女小雨。&0t;她推了推身边约莫五六岁的女孩，&0t;快叫大姑。&0t;

小女孩怯生生地躲在母亲身后，只露出一双大眼睛。余小麦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0t;小雨都长这么大了。&0t;她记得离家时弟弟刚结婚，如今孩子都会跑了。

&0t;这是你弟媳妇春桃，&0t;余母介绍道，&0t;你弟在广东打工，一年才回来一次。&0t;

春桃约莫二十五六岁，圆脸盘上涂着廉价的粉底，眉毛纹得又细又弯，耳垂上挂着明晃晃的金耳环。她眼睛不住地往6远山身上瞟，尤其在看到他腕上的手表时明显亮了一下。

&0t;进屋说吧，外头太阳毒。&0t;余老三转身往院里走，竹竿敲在石板上出沉闷的响声。

余小麦扶着母亲跟在后面，6远山提着医药箱走在最后。院子比记忆中狭小了许多，角落里堆着柴火和农具，一只老母鸡带着几只小鸡在啄食。正屋的门框低矮，6远山不得不低头才能进去。

屋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中药和霉味混合的气息。堂屋正中摆着一张褪色的八仙桌，墙上挂着余小麦从未见过的全家福——父母、弟弟一家四口，唯独没有她。

&0t;坐，坐。&0t;余母热情地招呼6远山，用袖子擦了擦长凳，&0t;春桃，去倒茶。&0t;

春桃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放下孩子去了厨房。余小麦注意到她走路时臀部扭动的幅度刻意而夸张。

&0t;妈，让我看看你的情况。&0t;余小麦拉着母亲在长凳上坐下，转向6远山，&0t;6医生，能帮我妈检查一下吗？&0t;

6远山点点头，打开医药箱取出听诊器。春桃端着茶碗进来，看见那闪亮的医疗器械时眼睛一亮：&0t;哟，这可是高级货。&0t;

余老三坐在门槛上闷头抽烟，不时偷眼看向女儿和那个城里医生。当6远山为余母听诊时，老人突然开口：&0t;听说你在城里当医生了？&0t;

&0t;是卫生院护士，&0t;余小麦纠正道，&0t;还在学习。&0t;

&0t;能挣多少钱？&0t;春桃插嘴道，凑近了些，身上的香水味浓得呛人。

余小麦没有回答，专注地看着6远山检查。他的手指在母亲背部轻轻叩击，眉头渐渐皱起。

&0t;肺部有啰音，&0t;他低声对余小麦说，&0t;需要拍个胸片确认，但很可能是结核。&0t;

余小麦的心沉了下去。在医疗条件落后的山村，肺结核几乎是不治之症。

&0t;我带了些药来，&0t;6远山继续说，&0t;但需要长期规范治疗。&0t;

春桃听到&0t;长期&0t;二字，脸色立刻变了：&0t;那得花多少钱啊？&0t;

&0t;医保能报销大部分，&0t;余小麦说，&0t;剩下的我来承担。&0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