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123

第14章 碎瓷片（第1页）

黎明前的垃圾场散着腐烂水果的气味。余小麦蜷缩在一辆废弃三轮车的车斗里，手指死死攥着那半块绿豆糕。芳芳母亲塞给她的纸条已经被汗水浸透，铅笔字晕染开来，像一道道灰色的泪痕。

远处传来早班公交车的引擎声。余小麦把绿豆糕掰成两半，小的那半放进嘴里。甜味已经褪尽，只剩下陈年油脂的哈喇味。她机械地咀嚼着，突然想起娘最后一次蒸年糕——糯米粉里掺了太多玉米面，蒸出来又硬又糙，爹摔碗时溅起的碎瓷片划破了她的脚踝。

&0t;赔钱货！&0t;爹的咆哮混着娘的啜泣，&0t;养到十四岁连个像样的聘礼都换不来！&0t;

余小麦摸到左脸的疤痕。那年冬天她跪在雪地里求爹别卖她，额头磕在结冰的井台上。现在她终于明白，娘当时为什么只是缩在灶台边哭——原来人懦弱到极致时，连眼泪都是无声的。

晨雾中，几个拾荒者开始翻找垃圾堆。余小麦溜下车斗，混进他们的队伍。有个驼背老太太分给她半张报纸，她用来包住头遮住疤痕。

&0t;妹子，捡这个。&0t;老太太踢过来一个矿泉水瓶，&0t;一毛钱三个。&0t;

余小麦机械地弯腰。塑料瓶在她手里出脆响，就像那天陈金水掰她手指检查牙口时的关节声。五年了，那个屠夫般的男人手上的金戒指，还在她噩梦里反着光。

东门菜市场逐渐热闹起来。余小麦蹲在卖早点的摊位后，偷听主妇们的闲聊。

&0t;野麦子之家又在招工呢。&0t;卖豆腐的妇人舀着豆浆，&0t;管吃住，一个月三百。&0t;

&0t;可不敢去。&0t;旁边卖菜的大娘压低声音，&0t;前街李家的丫头，去年进去当护工，再出来时少了个腰子&0t;

余小麦的指甲掐进掌心。她想起小桃说过的传言——福利院地下室有手术室，夜里常听见惨叫。

正午时分，一辆印着&0t;社会福利&0t;的面包车停在菜场口。穿白大褂的男人下车采购，余小麦立刻认出了那副金丝眼镜——是陈金水的狗腿子赵医生，当年就是他用听诊器按着她胸口说&0t;育良好，能生养&0t;。

她缩在腌菜摊后面，看着赵医生挑拣西红柿。他左手小指缺了半截，那是被陈金水亲手剁的，据说因为昧了&0t;货钱&0t;。

&0t;这筐我全要了。&0t;赵医生指着堆在角落的瑕疵品，&0t;福利院的孩子们不挑嘴。&0t;

摊主陪着笑装袋。余小麦看见赵医生裤兜里露出半截钥匙串，其中一把是独特的铜钥匙——和小桃描述的手术室钥匙一模一样。

人群突然骚动。有个穿蓝布衫的身影冲进菜场，是芳芳的母亲！老太太挥舞着剁骨刀，干枯的头像蓬乱的稻草：&0t;还我芳芳！&0t;

赵医生皱眉后退。两个保安冲上来架住老太太，剁骨刀&0t;当啷&0t;落地。老太太挣扎着，衣领扯开露出锁骨处的淤青——那形状分明是福利院的铁栅栏印子！

&0t;疯婆子又病了。&0t;赵医生掸掸白大褂，&0t;送派出所吧。&0t;

余小麦浑身抖。她看着老太太被拖走时掉落的布鞋，鞋垫上绣着歪歪扭扭的&0t;芳芳&0t;二字。五年前她被绑上面包车时，娘追出来塞给她的那双布鞋，鞋头也绣着&0t;小麦&0t;。

暮色四合时，余小麦摸到了野麦子之家西墙外。那棵歪脖子松树比想象中粗壮，树皮上刻满密密麻麻的&0t;正&0t;字。她踮脚抚摸那些刻痕，突然在树洞里摸到个硬物——半截铅笔，和小桃总别在衣领上的一模一样。

围墙内传来脚步声。余小麦贴着树影，看见两个护工推着垃圾车经过。车斗里露出带血的绷带，还有几个标着&0t;jx&0t;编号的玻璃药瓶。

&0t;今晚要送走几个？&0t;矮个护工问。

&0t;六个。&0t;高个儿踢了踢车胎，&0t;老规矩，打两倍麻醉。&0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