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呜咽,毫无征兆地在他脚边响起!
李强浑身汗毛倒竖,猛地低头看去。
只见小娟那只松开的、无力垂落在地上的右手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只……狐狸!
一只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的白狐狸!它只有家猫大小,蜷缩在那里,浑身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雪白的毛发紧贴在身上,显得瘦骨嶙峋。它的一条后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受了重伤,身下还洇开一小滩暗红色的血迹。最诡异的是,这小白狐的脖子上,竟然挂着一个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布满铜绿的旧铃铛!
此刻,这小白狐正艰难地抬起头,用一双湿漉漉、黑曜石般的眼睛望着李强。那眼神极其复杂,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悲哀,还有一种……深深的、近乎人性的怜悯?它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极其虚弱地、一下一下,舔舐着小娟那只冰凉的手背,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如同哭泣般的“呜呜”声。
李强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这……这是什么?刚才屋里……那个男人……那喘息……那声音……难道……
一个荒诞绝伦、却又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念头,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小娟临死前那句哭喊,带着泪水和绝望的呼喊,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响:“是报恩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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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阴沉的天幕,紧跟着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惨白的光瞬间照亮了昏暗的屋内,照亮了小娟青灰的脸,照亮了白狐脖子上那个小小的、布满铜绿的古旧铃铛,也照亮了李强那张因为极度的震惊、恐惧和悔恨而扭曲得不成人形的脸!
“铃……”
就在雷声的余韵中,一声极其微弱、却又清晰无比的铃铛声,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空,幽幽地响起。是那只铜铃!被小白狐虚弱的动作带动,发出了一声轻响!
这声轻响,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李强记忆深处一扇尘封的门!
眼前的铜铃,小白狐……与十年前那个模糊却温暖的画面骤然重合!
那年冬天,大雪封山,出奇地冷。年轻的李强还是个愣头青,跟着村里的老猎户进山碰运气。就在一个背风的雪窝子里,他发现了一只被捕兽夹死死夹住后腿的小白狐。那夹子锈迹斑斑,力道极大,小白狐的一条腿几乎被夹断,鲜血染红了身下的白雪。它虚弱地趴在那里,黑亮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哀求,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小铜铃,沾着血污和雪沫。
老猎户搓着手,两眼放光:“嘿!好皮子!这纯白的少见!能值不少钱!”
看着小白狐那双湿漉漉、充满灵性的眼睛,看着它脖子上那个小小的铃铛,李强心里莫名地一软。他想起了小时候奶奶讲的,狐狸有灵,会记恩也记仇的故事。鬼使神差地,他拦住了老猎户举起的柴刀。
“叔……算了,怪可怜的,放了吧。”他蹲下身,不顾老猎户的骂骂咧咧,费了好大劲,用石头砸,用手掰,才把那锈死的捕兽夹弄开。小白狐的后腿血肉模糊。李强撕下自己棉袄里子还算干净的一角,笨手笨脚地给它简单包扎了一下,又把自己仅剩的半个硬邦邦的窝头掰碎了放在它面前。
“快走吧,找个地方躲起来,别再给夹住了。”他轻轻拍了拍小白狐的头,把它往林子深处推了推。小白狐挣扎着站起来,拖着伤腿,一步三回头,黑亮的眼睛深深地看了李强一眼,才踉踉跄跄地消失在白茫茫的松林深处。那个小小的铜铃,在寂静的雪林里,发出过一声极其轻微的“叮铃”……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十年前雪地里那双充满感激和灵性的眼睛,与眼前这只奄奄一息、舔舐着小娟手背的白狐的眼睛,瞬间重合!
“是……是你?”李强的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砂纸摩擦。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巨大的震惊和迟来的醒悟像无数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报恩?它就是这样来报恩的?可这报恩……这报恩……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
“呜呜……”小白狐又发出一声悲鸣,舔舐的动作更加急切,它似乎在努力呼唤着什么,但小娟的手,已经冰冷僵硬。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和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手电筒的光柱乱晃!
“李强!开门!快开门!出什么事了?”是邻居张婶那尖利又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声音。
“刚才那声叫喊吓死人了!还有撞门声!快看看!”王二嫂也在嚷嚷。
“李强!李强你在里面吗?”这是村长的声音,带着焦急。
李强浑身一激灵,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他。完了!他们来了!他们发现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地上的白狐,想把它藏起来,或者……灭口?可当他再次对上那双充满人性化悲哀的眼睛时,手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砰!砰!砰!”敲门声变成了砸门声,门板剧烈摇晃。
“再不开门我们撞进来了!”村长吼道。
李强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小娟的尸体,看着那只神秘的白狐,听着门外越来越急的砸门声和呼喊,只觉得天旋地转,世界一片漆黑。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