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来暮去,又不知过了多久,南宫平竟未听到一句人语,有时他甚至忍不住要猜这些老人俱是行尸走肉,根本已无生命。有一日骤然下雨,这些老人却浑如不觉,没有一个人入屋避雨,到了深秋,他们仍只穿一袭麻衣,谁也没有畏寒之态,但南宫平却不禁冷得发抖,只得暗中运气调息,日后,他居然也习惯了,他这才知道自己的武功已有惊人的进境,那些惊人的武功秘籍,已像是岛上那些粗粝的食物一样,在他身体里消化了。
于是他睡得更少,吃得也更少,但精神却更加健旺,有时夜深梦回,那些痛苦的往事,一起回到他心里,他也只是咬紧牙关,默默忍受,对于未来的前途,他心中只觉一片茫然。
一日清晨,他猝然发觉对面木屋中的老人已不在了,谁也不知道这老人去了哪里,谁也没有动问一句,生死之事,在这些老人心里,淡薄得就像是吃喝睡觉一样,似乎就算有人在他们面前失去首级,他们也不会抬起眼睛去望上一眼。
匆匆便又过了百日,清晨时,那麻衣老人突又在南宫平门口出现,道:&ldo;跟我来!&rdo;
南宫平问也不问,站起身来就走,走过广场时,他突地发现那些老人中,竟有几人抬起头来,向他皇了一眼。目中似乎微微露出一些羡慕的神色。南宫平不禁大奇:&ldo;原来这些人也有情感的,只不过大家都隐藏得很好而已。&rdo;转念又忖道:&ldo;羡慕什么?难道是我将去的地方?&rdo;
又是一条漫长而净洁的小径,风吹林木,簌簌作响,树叶已微微黄了,天地间更充满着萧杀神秘之意,南宫平知道自己这便要进入岛上的心脏地区‐‐诸神之殿‐‐心中也不禁有些紧张。
突听一阵皮鞭挥动之声,自树木深处传出,南宫平斜目望去,只见一株大树的横枝上,垂着一根白线,线上竟吊着风漫天庞大的身躯,&ldo;金毛兽人&rdo;手挥一根蟒鞭,不住在风漫天身上鞭打,口中喃喃数着:&ldo;二十八……二十九……&rdo;突地白线断了,风漫天&ldo;噗&rdo;地落到地上,&ldo;金毛兽人&rdo;一声不响,又在树上挂起一条白线,风漫天纵身一跃手握白线,悬空吊起,&ldo;金毛兽人&rdo;蟒鞭又复在他身上鞭打起来,口中道:&ldo;一……二……&rdo;竟然重新数起。
那白线又柔又细,蟒鞭却是又粗又大,风漫天纵有绝顶功力,能够悬在线上已大是不易,何况还要经受蟒鞭的鞭打?
南宫平顿足看了半晌,掌中已不禁沁出冷汗,但风漫天却面容木然,默默忍受,有如顽童忍受父母师长的鞭打一样。
鞭风呼啸,&ldo;吧吧&rdo;山响,南宫平实在不忍再看。
麻衣老人冷冷道:&ldo;每日三十六鞭,要打三百六十日,白线一断,重新来过,要在此地犯规的人,需得先问问自忆,有无挨打的武功与勇气。&rdo;
南宫平闭紧嘴巴,一言不发,树林已到尽头,前面山峰阻路,却看不到屋影,只见麻衣老人伸手在山壁上一块圆石上轻怕三掌,一块山壁,便奇迹般转动起来,露出一条通路,南宫平大步而入,只听&ldo;啪&rdo;地一响,山壁又立刻合了起来。
秘道中弥漫着一种异样的腥臭之气,一盏铜灯,在一丈前的山壁上闪动着黯谈的光芒,尽头处却是一扇铜门。
南宫平回首望去,那麻衣老人竟已踪影不见。这里的每一件事,俱都出乎常理之外,他索性处之泰然,大步向前走去,只听山腹中传出一阵尖锐的语声,道:&ldo;你来了么?&rdo;
语声未了,秘道尽头的铜门雀然大开,南宫平早已将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昂首走了进去。只见这铜门之中,又是一条甬道,但甬道两旁,却蜂巢般开展着无数个石窟,上下两排,也不知共有多少,有的石窟中有人,有的石窟中无人,有的石窟中灯火明亮,有的却是阴森黑黯。
只听那尖锐的语声道:&ldo;一直走,莫回头!&rdo;南宫平大步而行,索性看也不看一眼,心中却不禁暗中叹息:&ldo;诸神殿!这就是&lso;诸神殿&rso;,若叫武林中人见了,不知如何失望……&rdo;
心念尚未转完,只听一声:&ldo;这里!上来!&rdo;声音发自高处。
南宫平仰首望去,只见雨道尽头的山壁上,亦有一处石窟,离地竟有数丈,南宫平纵身一跃,他本待在中间寻个落足换气之处,哪知一跃便已到了洞口,他微一拧腰,&ldo;嗖&rdo;地掠了进去,他知道他已进入了控制着这神秘之岛的神秘人物的居处了。
石窟中的腥臭之气,更是浓烈,左首角落,垂着一道竹帘,竹帘前一张高大的石案后,露出一颗白发苍苍的头颅,深目狮鼻,目光如电,额角之宽大,几已占了面部一半,那两道厉电一般的目光,冰冷地凝注在南宫平身上。
南宫平只觉全身仿佛俱已浸入冰凉的海水里,不由自主地躬身道:&ldo;在下南宫平……&rdo;
白发老人轻叱一声,道:&ldo;止水,你名叫止水,记得么?你一入此岛,便与世俗红尘完全脱离,必须将以前所有的一切俱都忘去,知道么?&rdo;语声尖锐急炔,另有一种神秘的魔力!
南宫平垂手不语,目光直望着白发老人,他心中一无所惧,是以目光亦甚是坦荡、明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