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担心狄扬会为此事大怒,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狄扬的心思并不在这件事上,他自然不会再提。
想起刚才来的时候大理寺卿也在外面等着,便咳嗽了一声随便找了个理由道:“有人上奏折举报新任的工部侍郎潘德才贪腐,大理寺建议彻查,石和光正在外面候着请旨意。”
狄扬道:“把他叫进来吧。”
大理寺卿石和光进来了,是个四平八稳的小老头,江南出身的官员,说起话来斯文软糯,狄扬每次见他,都想捏着他的脖子让他说快一点。
石和光开始慢慢吞吞地述说潘德才举报相关,说了半天还没说到点子上。
狄扬听了个开头就烦躁不堪,如果不是考虑到自己大小是个皇帝,简直就要坐在龙椅上抓耳挠腮。
“行了行了,不用查了,怎么不举报别人光举报他呢,再说说他这个名字,得财,清官怎么会起名叫得财,一听就是蛀虫,直接罢官让他回老家种红薯去吧。”
大理寺卿嗫嚅了一下,想说人家是德才兼备的德才,不是得财,不过他最后啥也没敢说出口。
毕竟眼前这位可不是仁君,狠起来连父母兄弟都下得去手,杀人就像切瓜,心狠手辣,恶名远扬,可令小孩止啼。
两人告退,出了寝殿后,大理寺卿石和光用求助的眼神弱弱地看了祁开济一眼:“祁首辅,你看这……”
祁开济微微一笑:“石大人不必忧虑,皇上此时没心思,这事我再找机会劝劝皇上。”
石和光便猜想皇帝大约是为了蒋家的事情心情不好,眼下也没别的法子,只好拱手道别。
总管太监福来蹑手蹑脚走进来,恭敬道:“皇上,今日的奏折在上书房里,要不要送到寝宫里来?”
狄扬这才想起今天的奏折还没批,气闷道:“送过来吧。”
由于狄扬登基的时候年纪还很小,所以这些奏折祁开济一般会先查阅一番,无足轻重的奏折会由着狄扬处置,遇到重要的大事,他也不会擅自越权批复,而是会夹一张小纸条在里面,写上内阁几位大臣讨论的看法,供狄扬参考定夺。
狄扬不会当皇帝,好在这个有经天纬地之才的小姨父替他运筹帷幄,还有个正当壮年的外祖父手握兵权帮他坐镇江山,也就随便当当了。
帝王生活倒是过得很顺,除了娶不到老婆,哎。
狄扬不再害怕那个怪梦了,说实话,做皇帝真的很无聊,连个换班的人都没有,既然梦里的事情都是自己脑中的幻境,那权就当是看戏散心了。
要是再梦回去,他一定要睁大狗眼看清楚,到底那个心狠手辣阉了他的小娘们长什么样子。
我呸呸呸,什么睁大狗眼,睁开朕的龙眼才对!
狄扬批了两个时辰才把那些奏折批复完毕,按律,三品以上外官每月要向皇帝上一封请安折,导致狄扬批“朕躬安”三个字批到手软,越来越觉得自己当皇帝当得很辛苦,整天被他外公和小姨父逼着看奏折。
放下朱笔,揉了揉太阳穴,狄扬决定出宫溜达一圈散散心。
皇帝出行可不是小事,因他是临时起意要出去,宫里忙活地人仰马翻,弄到傍晚才准备齐全,狄扬还是欣然上了銮驾,前呼后拥的出宫了,权当欣赏京城夜景了。
结果刚出宫没多久队伍就停了片刻,狄扬不耐烦地问前头怎么回事。
御林军统领刘松年飞身来报:“禀告皇上,前头有个老翁拦路告御状,属下已经命人将他拿下送去上京府衙了。请皇上示下,现在是否起驾?”
这时候民告官,即使告赢了也要流放三千里,体弱一点的人基本不可能活着走到地方,告输了那是要千刀万剐的。这种官司输赢都是一死,若不是冤屈的太狠了,所以没人会去告御状。
狄扬当然也清楚这一点,他性子急躁,心眼却不坏。既然人家已经告到了御前,他当然不会坐视不理,捏了捏酸胀的鼻梁问:“告的是谁?有何冤屈?”
刘松年便去把人带到了狄扬面前。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痛哭流涕跪在銮驾前,砰砰磕头,磕得额头上全是血。
“贱民乃是青州地主鲁叟,状告刚升官到京城的青州知府潘德才。潘德才强行纳了贱民的小女为妾,给了一百亩种不出庄稼的盐碱地做聘礼,却逼着我家用三百亩上好的水田当嫁妆。小女嫁到潘家一年整日挨打受骂,被大房太太折磨至死,躺在棺材里的时候,头上脸上全是伤,皮开肉绽遮都遮不住。俺家大郎气不过,去为妹妹理论,却被潘家打瘸了一条腿,一辈子离不开拐杖。今日贱民豁出去自己一条老命不要,也要为儿女讨个公道,还请皇上给贱民做主啊。”
狄扬心中疑惑,怎么又是这个姓潘的?
又听到鲁叟说起女儿躺在棺材里还伤痕累累,瞬间触动了狄扬心里一些往事,他额头的青筋暴跳了,手上一用力,便捏碎了拇指上的玉扳指。
“既然你不要命也要报仇,那朕就成全你。”
狄扬简单粗暴地解决了这件事,告状的鲁叟直接拉去西市口砍了,潘德才抄家流放。
皇帝金口玉言下了旨意,御林军自然是当机立断,现在就办!
数千军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夜抄了潘家,把潘家老少用锁链锁了,连夜关进了天牢,只等上京府府尹安排好流放事宜就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