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虞晚荷的面孔时,吕纾也惊讶了一瞬,然而很快便按捺了下去。她把这尊倒下的人像扶正之后,又将目光落在了与戚尚相伴的那只凶兽身上:
“原来传闻中的神兽,竟是这副可怖模样。”
她虽口中说着“传闻”、“竟是”,可语气平静,一点儿也不见恐惧和惊讶,反倒透着若有若无的失望。
“那算什么神兽,分明是妖物。”卫绮怀哼了一声,随口道,“又是传闻。你们岛上的传闻还真是不少,上次是水魄寒,上上次是蜃母,这次是什么?”
吕纾没管她的牢骚,只微微笑道:“相传戚家先祖有神兽遗脉,只可惜这血脉微薄,每十代才有一人能得到血脉传承。得此传承者,可御魑魅魍魉,万夫莫敌。”
卫绮怀讶然。
原来这就是那厢房里供着的神。
不过,她理解错了,原来那神像上的兽,与其背上耀武扬威之人,竟是一体吗?
卫绮怀思索片刻,道:“这传言有几分真,几分假?”
吕纾却没有回答她,而是另起了一个话题:
“阿怀,我先前给你讲过戚虞两家的联姻始末,戚子炀当初的未婚妻原本是虞家长女,后来虞家受伏击,那未婚妻才换成了虞姐姐,你当时是如何评价的,可还记得?”
卫绮怀歪着脑袋想了想:“我当时说的好像是,戚家老家主若是想要庇护故人之女,分明可以收做继女,为何非要让两个素不相识的男女结亲,徒作了一对怨偶?”
吕纾道:“我当年第一次知道这事之时,亦是如此腹诽。可直到不久前你跟我说起戚子熹与戚家大小姐在那一日对质中吐露的真相,我才发现尚有一个问题值得留意。”
“虞氏一族被水镜教灭门一事中有戚家的手笔,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卫绮怀说:“这代表着,在水镜教的威胁下,戚家不仅背叛了与虞氏一族的利益联盟,反而倒戈相向、为虎作伥?”
“是,可戚家分明已经为虎作伥,为何还会放走了虞姐姐和她的幺妹?这难道是戚子熹自己就能决定的吗?他可是一个众所周知的废物。”
卫绮怀皱起眉头:“你是说,这还是戚家老家主的授意?”
戚子炀因为婚事不如意而和戚烈争执不休,但戚烈宠爱儿子,说不定会做出些让步——当然,很可能是,戚烈自以为是的让步。
虞晚荷性情淡泊,又是孤女,身无倚靠,自然极好拿捏。即便后来的戚子炀想要再多娶几房,虞晚荷也不会如何干涉他。
难道,这就是戚烈的让步?
这让步就是换个联姻对象?从虞氏长女换到虞晚荷?
吕纾颔首:“不错,戚家老家主只是为他换了一个联姻对象,但此人依旧是虞家女儿。那么你再来细观此事全貌,不觉得有几分古怪吗?为何他一面要灭了虞氏一族,一面又执意要戚子炀娶虞氏女为妻?”
虽然古怪,但这个答案却异乎寻常的简单。
“为了后代?”卫绮怀说,“毕竟虞氏是鲛人,妖异与人族的混血,总是会有一些天赋超群的。”
吕纾露出了一个极冷极淡的微笑:“不错,我也是如此想的,他的目的便是要虞氏女子生下具有两族血脉的孩子。”
“……”
卫绮怀脑中忽而闪过一道灵光。
有很多事情的真相仿佛近在眼前,却像隔着一面爬满雾气的玻璃。
看不清楚,但触手可及。
“戚虞两族联姻百年,虽然名义上说是结两姓之好,可现如今来看,这两姓之好可没好到哪里去。”吕纾揶揄了一句,“但此事却让我想起了岛上的另一个传闻,正是方才我们说过的——相传戚家先祖有神兽遗脉,每十代中就有一人能得到血脉传承。只可惜他们生女为鲛,生男为人,所以从来只有男儿能得到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