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岚回公司的第一天,办公桌被移到了靠窗的角落。
"只是暂时调整,"部门总监刘姐笑得官方,"考虑到你有哺乳需求。"
我站在写字楼大堂等她下班,透过玻璃墙看见她抱着纸箱从电梯里出来,眼圈通红。纸箱里装着她养了三年的多肉植物——原先放在独立办公室的窗台上。
"他们撤了我的项目组。"上车后她第一句话就带着火药味,"说哺乳期不适合高强度工作。"
我默默调高空调温度。深圳的十二月依然闷热,但林岚的手冰凉。
回家路上她一直盯着手机,突然冷笑:"看,新项目组长是赵明,去年他老婆生孩子休了半年陪产假,回来反而升了总监。"
小慕岚六个月了,正在长牙,见人就流着口水笑。可那晚林岚没像往常一样逗她,径直进了书房。半夜我起夜,看见她对着电脑屏幕,脸上映着惨白的光。
"还不睡?"
"得证明我没变蠢。"她头也不回,手指在键盘上敲出连串脆响。
第二天清晨,我发现她在浴室里吐得昏天黑地。
"肠胃炎?"我递上温水。
她漱了漱口,眼神闪烁:"可能是昨天外卖不干净。"
但接下来一周,她每天早晨都吐。周五晚上,我无意中撞见她往包里塞验孕棒。我们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抢先说,"公司体检要用的。"
这谎撒得太拙劣。可她逃也似的钻进卧室,留我一个人站在玄关,脑子里嗡嗡作响。
周日,母亲突然打来视频电话。镜头里她背后是熟悉的草原落日,金红的光晕染了半边天。
"今年那达慕提前了,"她兴奋地说,"你们带小慕岚回来吧!"
我还没回答,林岚的声音从厨房飘来:"不行!草原医疗条件太差,孩子生病怎么办?"
母亲的脸立刻垮下来。我赶紧打圆场:"等孩子大一点。。。"
"多大算大?"母亲反问,"欢喜三岁就跟着赛马了!"
挂掉电话后,林岚端着辅食碗走过来:"你妈又出什么幺蛾子?"
"想让我们回草原看看。"我观察着她的表情,"其实。。。可以考虑?小慕岚该见见爷爷奶奶了。"
"你知道新生儿不适合长途旅行吧?"她舀起一勺南瓜泥,"更别说那种。。。卫生条件。"
我没再坚持。可夜里喂奶时,看着女儿与我如出一辙的单眼皮,突然想起父亲的话:草原的孩子,三岁前不踏过故乡的草,灵魂就找不到回家的路。
第二天上班,人事部突然通知林岚去谈话。回来后她脸色铁青:"他们建议我转岗到行政部。"
我攥紧了方向盘:"凭什么?"
"明摆着的,"她冷笑,"嫌哺乳期妈妈事多。刘姐暗示我主动辞职还能拿补偿金。"
车在红灯前停下,雨刷器划出半圆形的轨迹。林岚突然说:"我想回草原。"
"什么?"
"就一周,"她望着窗外,"反正现在我是边缘人了。"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直到她转身面对我,眼里闪着倔强的光:"但必须保证干净饮水、独立卫生间和24小时热水。"
就这样,我们仓促地规划起草原之行。林岚列了张长达三页的必备品清单,从便携消毒柜到应急药品;我负责联系呼和浩特的同学借车。王姨听说后,连夜缝了顶小蚊帐:"草原蚊子毒,孩子皮肤嫩。"
出发前一晚,林岚突然发烧到38度。我劝她改期,她却吞了退烧药坚持上路。"不能让你妈觉得我娇气,"她哑着嗓子说,"再说机票退票费多贵。"